我从未见过一个像洛克那样的人，也未曾有足够的智慧看清“组织”和“意识”的可鄙之处，虽然隐隐约约感觉“这样不对”，可是我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直到我打开《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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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泉》，俄裔美国作家、哲学家安·兰德（1905—1982）著。

安·兰德推崇理性，认为人的最高美德便是理性；她不顾传统舆论的偏见，力倡个人主义，认为不能使个人利益得到最大伸张的社会，就不是理想社会。《源泉》是其代表作之一。

任何想在霍华德·洛克面前树立权威的行为都是徒劳无功的，因为他不接受社会规则的约束。这并不意味着他时刻与他人对峙，而是说他永远会捍卫自己对作品的自主权。作为一个建筑师，他并不在意雇主是谁，甚至不在意设计作品上的署名是否是自己的，他只要求完全以他的方式来设计和创作。作品即精神存在的另一种形式。这就是他的生命源泉。

这并不容易，尤其是做决定的是一群人的时候。他们是经过精密设计的组织：委员会、董事会、社会大众，等等。他们习惯了统治与服从，因此绝对会对反叛行为大感震惊、羞辱及恐慌。潮水般的批判谩骂、隔离与漠视、监禁，这是他们擅长的对付洛克这样的人的手段。

我很高兴安·兰德最终让故事走向“无罪”，但也明白这可能是一种理想主义。现实远比这复杂，战争甚至还未开始，我们只是处在一切爆发前的暂时静谧中。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徘徊，大部分人还在等待。

让我们回到作品本身吧。我知道这本书谈论的绝不仅仅是洛克这个人，但我最喜欢这个故事的部分就是有关洛克和这些话题的一切，所以我只打算谈论这些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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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OTO CREDIT: 公众号“一条”2018年9月12日的推文《我的房子没有屋顶》，链接见文末，如侵删。建筑设计师 | 刘冠宏；编辑 | 王潇钺。

  当我读到《源泉》中洛克为华纳德夫人设计的那栋房屋时，不由地想起一条的这篇推送。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与自然、建筑与自然融合的杰作。

工作者的尊严

你工作得有尊严吗？这个问题可能太过唐突和无礼，让我们换一种说法吧：你在工作中得到了价值和存在感吗？就我自己对人的观察来说，大部分时候是没有的。这真悲哀。很多时候，我们感受到的只是压抑，感觉自己的生命在白白流失。

工作，是定义个人价值的一种形式。如果工作带来的不是滋养，而是对灵魂的出卖和精神的损害，一个人的内核就逐渐凋零、干瘪，最终成为一具标本。

尊严感来自哪里？1.热爱。你发自内心爱你的工作，总是有无比的热情，愿意为它付出时间和精力。2.创造的价值。你是专业的工作者，所做的事对社会是有积极意义的。3.回报。你可以定义和收获你想获得的东西，比如物质，比如认可，比如自我满足，等等。

尊严是好的，好的东西是稀缺的，是需要去争取和捍卫的。我不是在说“自尊”，自尊是可以为了理想抛弃的，而尊严是人的精神旗帜。“一个人只有首先尊重他自己，才有可能去爱别人、尊重别人。”这意味着，你要精进手艺，要不断探索和开辟属于自己的道路，要找到捍卫和保护你最珍视的东西的方法。

对于洛克来说，创造出与环境、主体最和谐天成的建筑，就是他的目标。任何曲解、篡改就是对其作为工作者的尊严的践踏，这也是他选择炸掉那个四不像建筑的原因：他不能忍受这么丑陋的东西存在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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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OTO CREDIT: 公众号“一条”2018年9月12日的推文《我的房子没有屋顶》，链接见文末，如侵删。建筑设计师 | 刘冠宏；编辑 | 王潇钺。

创造者与二手货

谁是创造者？是果园的农民，是作家，是音乐家，是舞者，是记者，是摄影师，是影片工作者，是建筑师，是各行各业千千万万的辛勤工作者们。

谁不是？那些没有一技之长，只能东拼西凑、搬运他人智慧的二流货。他们的作品来自借鉴和修改，他们的思想来自道听途说和拼凑总结，他们没有原创力。那些宣称擅长利用和调动资源的人，他们热衷的是组织和领导，擅长用语言去鼓吹和灌输思想，然而一切都建立在流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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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OTO CREDIT: 公众号“一条”2018年9月12日的推文《我的房子没有屋顶》，链接见文末，如侵删。建筑设计师 | 刘冠宏；编辑 | 王潇钺。

利己者与集体主义

这个社会是集体主义导向的。如果有谁敢公然宣称自己是“利己主义者”，他会立刻受到抨击。人要大度一点，不要自私，要学会奉献，要合群……这是你已经听腻的论调，甚至在不久之前你也赞同这样的说法。

现在我开始认识到，人生来就是自私的，这是基因决定的。我们能做的最好的水平就是，这件事首先是出于利己的目的，但它不危害社会，并且为社会创造了更多价值。

集体主义的误导在于，它让我们用圣人的标准去衡量别人，去评判自己，它让我们时刻处于一种罪恶的感觉中，因为我们永远也不能达到那种标准。它让快乐成为罪恶，让利己成为罪恶，它让我们压抑自己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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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OTO CREDIT: 公众号“一条”2018年9月12日的推文《我的房子没有屋顶》，链接见文末，如侵删。建筑设计师 | 刘冠宏；编辑 | 王潇钺。

让我摘抄几段兰德借用洛克之口的表达，关于这一点，我不能比她讲的更好。

“创造者并非是无私的。他们力量的全部秘密在于——它是自给自足的，自我驱使的，自我激发的。那就是原动力，是活力的源泉，是生命力，是最原始的动力。创作者不服务于任何人和任何事。他始终为自己而生存。而且只有通过为他自己生存，他才能成就人类的荣耀。这便是成就的本质。”

“创造者最基本的需要就是独立。……对于一个创造者来说，所有与他人的关系都是次要的。那些二手货的基本需要是保证他同他人的关系，以便得到他人的喂养。他将关系放在第一位，他宣称人类生存就是为了服务于他人。他鼓吹利他主义。……绝没有哪个人是为了他人而活。他不能跟他们分享自己的精神，就像他不能分享自己的身体一样。”

“我非得说出来不可。世界正在这种无节制的自我牺牲中死去。我想到这儿来说明，一个人的创造性工作的整体性比任何慈善的努力都更为重要。正是你们当中不懂得这一点的人在毁灭这个世界。”

“我不承认我对人类负有任何责任。只有一条除外：尊重他们的自由，并且绝不置身于任何一个奴隶社会。如果我的国家不复存在了，我愿意把我在牢狱中所度过的十年贡献给我的国家。我将在回忆与感激中度过这十年——回忆并感激我的国家曾经的样子。那是我对其表示忠诚的行为——拒绝在这个已经将它取而代之的国度生活和工作。”

以上。这篇文章，我是为自己而写。你不必批判我，我无意任何批判家指点。

2018年10月21日

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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