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根纤细绵长的笋丝杂然横陈在暇瓷的怀抱,几点墨色点缀在畔,些缕肉丝若隐若现,如风,欲去捕捉,却在霎时消散,永远也觅不着,永远也握不紧。酸酸甜甜中略含辛辣,痴痴地沉醉其中,这或许便是回忆的滋味吧。
满桌的蔬菜,满目的翠郁。印入眼帘,便是满脸的不开心。彼时年幼,在无肉不欢的年岁里,一顿缺肉的宴饮,无异于一次乏食的旅途,倦意渐生。颓靡的眼角内突现一盘夹杂些许肉丝的棕黄色菜品,自是星光闪烁在眉眼之间,璀璨又靓丽。
蓄意起筷,直捣黄龙的率真,调皮又可爱。师姐莞尔:“喜欢肉,就多吃点。吃得多,才能长个个。”语罢,摸摸我的小脑袋,满是宠溺爱怜。我咧嘴一笑,便又一筷一筷地挑夹起那为数不多的肉丝。一口又一口,很是满足……
同样的素肴,不同的滋味。数年里,每到一处,鱼香肉丝都是必点的菜色。然而,一切却再也不是当年的味道,或者说,一切再也不复昔时的无忧无愁。
第一次登台,便是在面向全市人民的新春音乐会的舞台。年纪最小,曲目最简,一曲《秋风词》在人群间飘飏,丝弦过指,几缕微颤乱不了净澈的心境。
台前,静坐一旁的我聆听,冥想,微微蹙眉在风雅的一隅。同在幕后候场的师兄见状,行至身旁,闲话家常,言语谈笑间,紧张的情绪逐渐从体内逃离,自信的意气徐徐在心中聚集。师父首曲奏罢,缓步下台,一如往常的沉寂无言,却比昔日多出一个鼓励的眼神。没有了高手云集的压迫之感,没有了胆怯羞涩的张弦之态,步履从容,起弦自若……
几度春秋代序间,数场赛事,赛前赛后的云淡风轻许是那时养成的习惯吧。
鱼香肉丝在不同的食肆,所用的配料不尽相同。
主料有些使用笋丝,有些则是用土豆丝。两者形类而口感不同。笋丝入口之初,自带丝丝缕缕的纹理撞击舌尖迸发出细致的触感,细品,相互缭缠的纤维在咀嚼中慢慢融合,入胃无声,一如春雨在静默中润化万物。土豆较之竹笋更为光滑,缺了一份脉络分明的理智,却多了一丝汁液黏糯的温柔,宛如陌上最多情的等待。理与情,恰恰蕴含了琴境的无华纯粹,在口中心中守候多年,早已在无形内汇入血脉性灵,长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藤蔓。
辅料有些以猪绦配以木耳,有些则用鸡丝混搭木耳。前者有传统意义上的肉香,后者则有创新的意味。经过处理之后的猪绦鸡丝在味蕾感来,已几无差异。然则,有猪绦的搭配自带着一缕曾经过往的滋味,让人不忍舍弃,而鸡丝的摩登却又让人欲罢不能。有时,欲吃猪绦却误入了搭配鸡丝的饭堂,有时则反之。渐渐地变得释然而随意,不是一种无力掌控的妥协,而是一份与世无争的淡然,一如琴,在盛世受捧而不燥,于乱世迷殇而不毁。岁月纷争,浮萍聚散,我自从旁静览。
木耳,是鱼香肉丝永恒不变的配角。墨色或浓或淡,或多或少,却始终无可取代。正如回忆,或喜或悲,或苦或甜,都是亲历世事的痕迹,你想或者不想,都已落根在魂灵的深处,暗自滋长。
岁月流觞,如果说鱼香肉丝成了一种情结,那么琴便是我此生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