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鸽子死了！”儿子在阳台上叫。我马上跑过去，只见它静静地侧躺在大盆中，羽毛蓬乱肮脏，无神的眼睛微睁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我心里不由一阵难过。

这只鸽子是老公前几天下班带回来的，听他说当时走在路上，天下着小雨，他开车很慢，突然一只大鸟一下子撞在了前挡风玻璃上，然后滚落下去。他马上下车查看，发现车前侧的地上，一只鸽子在踉踉跄跄，他认为他撞伤了鸽子。走过去看，那鸽子竟然不动了，于是他把它带回了家。

孩子们看到鸽子很高兴，特别是小儿，站在旁边兴奋的尖叫，不住地说:“鸟！鸟！”那是一只全身羽毛砖灰色的鸽子，虽然羽毛有雨水打湿的痕迹，但仍然发出紫蓝色的光泽，透露出它在野外时的美丽。看到几个人围着，它显然有点紧张，眼神怯怯的，身子也开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爷爷走过来瞄了一眼说:“杀吃了吧。”我的脑海中马上也闪过一个念头:老爸刚做了手术，把它杀了给老爸吃吧，野生的也许对身体更好。但只是一闪念，因为儿子已经表现出不悦，况且鸽子那眼神也确实可怜。

就这样，儿子决定养着。先是找了个鸟笼装在里边，发现这鸟笼太小，鸽子在里边转不过来身。看着它楚楚可怜的样子，儿子索性把它放到阳台上自由活动，并且花了一个中午的时间为它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喂水器和食盒，倒入水，加了小米。于是，鸽子在我们家有了一个阳台的大空间。

第二天上午，我去阳台晾衣服，发现这鸽子的羽毛已经光滑干净，神采似乎也恢复了许多。它站花盆中的一棵玻璃翠前，歪着头东瞧西瞧，满眼的好奇。见我过去，马上向旁边挪了挪脚，探询的望着我。我从它跟前走过，对它视若无物。它又歪歪头看看我，不动了。

第三天早上，我起床做饭，其他人都在睡觉，屋里静悄悄的。我发现那只鸽子竟然在客厅里散步。见我过去，也不躲闪，甚至还停下来歪着头看我。我心里笑了，这东西，适应环境的能力还挺强啊。

整整一天，它都不再安于阳台的空间，不时的走出来转转。小儿追它，他向前跑，但小儿停下，它就又折回来了，似乎在和小儿游戏。

又一天一大早，我就带孩子们出去了，回到家时，已经是晚饭时候，去阳台了一趟，没有发现鸽子，我以为它钻哪儿了。突然，儿子在卫生间气愤地叫:“咋给剪了？！”我马上过去，看到那只鸽子蜷缩在墙角，浑身湿漉漉的，羽毛蓬乱，尾巴和翅膀都被剪掉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想到前两天，爷爷在我们面前嘀咕，乱飞乱屙，要么圈住，要么翅膀剪了吧。老公当即反对。没想到趁我们出去，他真给剪了翅膀和尾巴，并且还给关到了卫生间。看着地上的几摊鸽子屎和鸽子身上湿成绺儿的羽毛，我不由得心疼起来，它该是挣扎了许久吧。

儿子把鸽子重新放回了阳台。我再见到时，它已经被囚在一个深深的大盆中，上面蒙了层网纱，透过网纱，我看不清它。浇花时，我看到了花盆的边缘有它拉的屎，星星点点；收晒的干豆角时，发现有几根上面也拖了几摊鸽子屎；洗过的衣服，有一件放在了凳子上没有及时拿走，上面也竟然印着黄绿相间的鸽子屎。看着它老老实实地呆在盆子里，我们都不再说什么，只是儿子会不停地揭开网纱看看，给他换水喂食，打扫脏物。

有一次，儿子给它换水时，我看了一眼，发现它蜷缩着，羽毛还是乱蓬蓬的，精神也恹恹的，对于眼前的食物似乎丝毫没有兴趣。儿子说，它吃得少多了，也不好动。我伸手摸了它一下，它真的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了前几天的活泼。

昨天夜里起床，我听到阳台上不停地响，是它在盆子里扑腾的声音。我想，终是慢慢又活动起来了，这东西，天生就是飞翔的。

此时，看着它凌乱肮脏的羽毛，它半睁着的黯淡的眼睛，我的心又疼起来，我想，昨夜，它该是在做最后的飞翔！

儿子黯然说:“本来是要它养伤的，却断送了它的命。”瞬间，我想起爷爷自以为是的行为，想起我对它被关的漠然，愧意涌上了心头，我们，怎能因为自己的利益而折断它的翅膀，牺牲它的自由？

我，为对一只鸽子的自私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