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犀利的笔锋反对吃人的礼教,却接受了母亲为自己包办的婚姻.我同情过他笔下太多的人物,可为什么此时我却不想将这份同情分些给他.
我会想,是曾因为他么?我喜欢上杂文这种文体,以为只有杂文才可以那样针砭时弊,酣畅淋漓,缩短文字与现实的距离.
如果说他的"呐喊"还曾经穿越过时空到达过我这里,我情愿永不知晓他的这段经历.那样,或许我会敬佩他久些,让那呐喊不这样短暂般失去意义.
我不知道差距究竟是文学与现实之间的,还是他人与自身之间的?太多的精神,理想,原则,为什么说给全世界都可以,却惟独在自己身上无法适用呢??
这是三个人的故事.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一个是朱安,大他三岁有着传统思想有名无实的妻子;一个是许广平,小他十七岁有着新思想不在乎名分的女人.居然,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我都喜欢.一个是"母亲的礼物",他不反封建地接受;一个是自己忘年的真爱,他却又反封建的接受.但从这两个接受里看,他的封建反得还彻底吗?
他是接受了那桩婚礼,但仅仅是婚姻本身,而不是朱安这个人.而他不知道这比反过来还让人痛苦.于是他反抗了,那的确称得上是反抗,但那反抗又让我觉得讨厌:
--新婚之夜他面对朱安数次小心翼翼地"早些休息",整夜一言不语.
--新婚二,三天晚留睡母亲房中.
--第四日东渡日本,一走三年.数次探亲,但与朱安分居两处.
--除夕独自守岁,将朱安安置在同院的另一间房.
--辛亥革命后七年独居北平,只留朱安陪同自己的母亲.在有能力把朱安从家乡接来时,连想都不想这样的事.
--后虽团聚,除非母亲在场,不吃朱安做的饭,扔掉朱安缝的衣服,朱安铺好的被褥,他大发脾气把床拆掉......
真不知道他那样一个伟大的人物怎么在面对自己的妻子时如此没有风度.他那些举动既幼稚又残忍.要反抗是么?那为什么不提前反抗,在结婚之前,倘若反抗到让朱安成不了他的妻子,那么一切就不会是这个样子,岂不是正合他意了.用婚后的强硬去为婚前的软弱解决什么吗?他考虑的除了自己以外,大概看不到那个在无数个日夜以泪洗面的女人,那个虽有着封建思想缠着小脚,却温顺善良,忍痛持家的女人,也或许他根本就忘记了她也只是个女人了吧.
婚姻只是爱么?那责任呢?不想去承担责任为什么要接受婚姻.连朱安都知道即便这个应该称作丈夫的人不爱她,依旧当他在身边时照顾着他的衣食起居;当他多年不归时守着婆婆度日如年.女人知道的,做到的,他---却不能.
朱安曾说"过去大先生和我不好,我想只要好好服侍他,将来总会好的.我好比是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点往上爬,想着总有一天会爬到顶的.可现在我没有力气了,我待他再好,也没有用."她在漫长孤苦的日子里等待着希望,却终是一场绝望.五十岁时,所有青春全部耗尽时,等来的却是先生与许广平在上海的结婚照......
我似乎说不出什么了,只想起另外一个作家来,对自己的仆人都没有这个样子.或许这就是蜗牛的悲剧,他没有幸运到遇到一面适合的墙,就只能"收获"落地的结局.
我不想用对鲁迅同样的感情色彩来谈许广平,她是个敢想敢爱的人,较之朱安她永远是幸运又幸福的.鲁迅选择与她完成母亲"希望有个小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愿望,足以证明了一切.
那天的到来,一代文豪谢幕了.
他走时,许广平在身边,她的身边还有他的孩子.而朱安为照顾八旬婆婆无法赶往,在乡下独自悼念,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朱安生前希望有一天先生会改变,但是没有.希望死后葬在先生之旁,同样也没有.她的一生给了一个也许爱过很多国人的一代大文豪.只可惜,那个人单单没有爱过她.
书上说她像未曾存在过一样消失了.怎么会呢。我永远记得,一个安安静静在岁月里不慌不忙坚强的女人,名字里,有个“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