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萍萍的东宝决心振作,继续带领小雷家过上好日子。但是原本那个萌萌的、坏坏的、集匪气与痞气于一身的东宝,如今只剩下形单影只了。当村里几个干部聚集在东宝家,一起商议给大家发钱的事,看着东宝独自磕着瓜子将仁放入瓷碗,见碗如见萍萍,只是这碗再也盛不到萍萍的爱、萍萍的笑,萍萍的暖了。但看着东宝甩出自家的存折放桌上,却又不得不让我们肃然起敬。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东宝呢,大公无私?一心为公?冲锋陷阵?身先士卒?似乎都平淡了些,寡味了些,东宝的心中永远藏着一团火,一团永不浇灭的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一团永不熄灭的火。
于是,当投入了大队所有的支出生产出的电线得不到联营许可,灾难再次降临到小雷家。进退之间,又是东宝。既然大队与大队之间达不成联营,而自己手中又有叶工这个国营厂的技术专家在,何不与国营厂挂靠?再次让我们见识了东宝善于变通的思想。而东宝以自己胃出血为代价换来了国营厂钱厂长的认可,既证明了自己的为人,这个有担当、有胆识、有魄力的东宝书记,也让钱厂长看到了小雷家生产电线的能力。而东宝在病床上给红伟士根布置工作时,又一次证实了他的工作作风:1、电线厂由士根负责。(责任制)2、人休息,机器不休息,三班倒。(工作时间安排)3、组成一支卖电线的人,但必须能说会道。(销售的起源,一如最早砖窑出产砖块时让人举旗骑车去邻村吆喝)4、凡是以后买小雷家砖、预制板、钢筋水泥的,必须和电线一起买。(产业链整合)不难看出,在这股时代改革浪潮中,东宝这个村支书已形成了最初的商业模式,并正尝试着以这样的模式带着小雷家走出困境。东宝正是代表了一群和他一样的先驱者奔赴在这风起云涌的时代江河中。
而在这场“床戏”中,东宝与小辉的情感裂缝也得到修补。虽然小辉从站在病房外的僵硬,到坐到床边被东宝拉手的尴尬,到不想直视的回避,但从简单的、克制的、冷淡的寥寥言语中,我们感受到了那份融化在心里的关心与关切。
在引进设备大会上,小辉的欲擒故纵之计将费厂长与刘总工再次被逼到绝境。面对刘总工的教诲:“你一战成名,嫉妒你的人会很多,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老水是个喜欢玩弄权术的人,你是他扳倒我和老费的一颗炮弹,炸得我们灰飞烟灭。但是你作为头号功臣,得到什么?”“即使没有水书记,我也不会站在费厂长的队伍里。”没有慷慨激昂,没有卑躬屈膝,有的只是一个知识分子的骨气与底气。这里有对自我认定目标不放弃不抛弃的执着,有对艰难困苦的不退缩的坚韧,更有对自己所处位置与角色的清醒认识。
如果说刘总工的教诲是隐晦的、圆滑的,那么水书记的话语永远是亮堂的,明朗的。无论是关于“能力一百二十、破坏力九十,与能力九十、破坏力十”的取舍,还是关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点拨,那对于“成名前直来直去叫‘少不更事’,现在处事方法不变,就叫傲慢,或者叫‘小人得志’”解释,无一不是对后生的爱护。这位金州厂的厂长,面对小辉这个人才,他爱才,惜才,句句箴言,而小辉的直接、懵懂、倔强也在水书记的话语中渐渐融化。
程开颜与小辉的第一次见面的确有那么些不愉快。不过,从开颜瞪大眼睛对着小辉破口大骂的泼辣,到得知解除危险的英雄是小辉时的尴尬,到准备冲到水书记办公室去解救小辉时的好强,到站在水书记门口却不敢入门的胆怯,到不愿回家却陪着小辉想办法救大寻的讨好,这个头简单、单纯、又有些鲁莽的女孩形象很鲜明地立在眼前,只是始终觉得她的性格与内敛、冷静、理性的小辉大相径庭。
最让我们伤心的莫过于大寻入狱了。那个霸道的、耍横的、却又是仗义的、侠义的大寻最终失落于自己的大佬作风。那个可以为小辉挥拳踹脚的大寻,那个可以倾听小辉倾诉的大寻,那个可以为小辉骄傲的大寻,那个可以一针见血,一语中的帮小辉看透人本质的大寻,只留下了一盒叫糖醋排骨、一盒叫清炒莴笋的饭菜。那欠着的还在枕头上的三张饭菜票啊,成了遥远的,无绝期的亏欠。
在大寻这件事上,小辉从保卫处,到派出所,到厂办公室,最后到虞山卿的病房,无论这路途多遥远,只为求得一声证明“寻建祥不是坏人,我是他朋友。”即使被认为是寻的同伙,是寻犯罪集团成员,是流氓,即使会影响自己前途,即使会影响自己出国,但朋友就是朋友,大寻可以为小辉做的,如今小辉也同样可以为大寻两肋插刀。于是,一身傲骨的小辉来到了虞山卿的病床前,用钱买了一块新手表替大寻道歉,替大寻求情。那铮铮铁骨,不曾为了自己的委屈、不公向任何人屈膝,可如今可以为了朋友大寻去求情。那份温暖,怕是在狱中的大寻也能隔空感知的吧。
虽然虞山卿嘴硬,认定被大寻打很冤,被大寻认定他唯利是图很屈,但他还是在事后主动挽回局面,帮助大寻减轻刑罚,那个大写的特写的塞在小辉手中的手表,是三叔的磊落与光明的写照。
如虞山卿一样,也很难用好坏、黑白来评价刘总工。尽管在“能力与破坏力”的角力中,水书记很清楚管理策略,但还是从全局出发请来了刘总工,并委以重任,请他亲自为出国翻译人员挑选人才。而刘总工也能“秉公执法”,没有偏颇,没有袒护,不因虞山卿与自己女儿处对象而倾斜,也不因小辉曾与自己对立而敌对。完全以能力、学识作为考量的标准,既是对小辉能力的肯定,也明知小辉是水书记的人而做顺水人情,一举两得,两人同一句“我听您的”,道出了这个中的复杂。
如果说小辉与水书记是一对忘年交,那么东宝与徐书记则是一对莫逆之交的朋友。这两个地位、身份、背景、学识、眼界完全不同的两人,可以坐在一起喝酒嗑瓜子,也可以一起聊局势,展未来。当我们看到前来北京求救的东宝与徐书记坐在屋前的台阶上,两个孤独的背影在夜色中慢慢被拉长,他们同样黯然,他们同样孤独,但他们却又相互鼓励,相互扶持,相互安慰,即使行走在艰难的道路上,他们依然是对方内心最温暖的依靠。而当徐书记的儿子为其批上外衣时,我们分明看到了东宝眼里最深的遗憾。是的,徐书记再难,也有那份亲情呵护着,牵挂着,而东宝却什么也没有!东宝如一个孤独的旅人,彳亍在江河边,他可以在风起云涌之时一往无前,义无反顾,但却在夜色撩人之时黯然神伤,独自流泪到天明。
在小舅子出谋划策的戏份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东宝则显得被动许多。东宝心里敬着小辉,一有困难,就想着找大学生小舅子帮忙,只要有小舅子出马,似乎就没有抗不下来的事。然而,这次小舅子“亲临”“视察”电线厂,瞧这架势,瞧这气势,使性子的有,放狠话的有,还跟姐夫怄气!在这一瞥、一训的眼神话语中,那个知识储备丰富的、战略眼光高远的、指导策略得当的小辉,可以放下所有的成熟,做回姐夫心中的小弟。而无论他怎样“耍横”,他都知道姐夫都不会计较。
这几集中,比较突出的矛盾就是东宝为了建养殖场,要填忠富的鱼塘,而忠富上告到陈平原县长,使得东宝与陈县长的关系得到历史性的突破。尽管来县里之前,东宝是窝着一肚子火,那一句“填鱼塘不是为我自己,不怕陈县长给我穿小鞋”的硬气与底气,与见了陈县长一通理论后的翻盘,很难说是东宝重新认识了陈平原还是陈平原能站在东宝的角度为小雷家着想。“陈平原要的是政绩,你要的是政策”,在这互赢的目的中,他们握手言和。
人最艰难的往往不是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而是在那一刻之后的无限的彷徨、犹豫与挣扎。而人最痛苦的往往不是失去的那一刻,而是在那一刻之后的无限的哀思、凄苦、悲凉。当小辉听到“啊朋友再见”的歌声推开窗,那个硕大的四喇叭录音机随着自行车一晃而过时,那个曾经的大寻似乎就在身边,却又物是人非。当东宝途径小溪边,那个巧笑倩兮的身影似乎犹在,却又恍如隔世。生活总在给人们出难题,我们的人生就是不断地破解一个又一个难题。小辉能做的就是仔细地收拾起大寻所有的物品,珍藏一份珍贵的友情。而东宝能做的就是继续在这条改革的大道上披荆斩棘,奋勇向前。
杨巡将生意移至金州,可以说正式拉开了这条主线的叙事。至此,三条主线全部集中,又纷纷有交集,这就使人物更为交错,节奏更为紧凑。而从小杨馒头,到闯荡东北,到落户金州,杨巡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正所谓“狗掀门帘——全凭一张嘴”。那个机灵的、活络的、说话特溜的、心思细密的、做事周全的杨巡,在与老王虚实、进退中的达成目的,还准备做起登峰牌电线的代理商,这一路“做大做强”虽不乏天赋,但也充满了冒险。而一旦攻破了底线,就是招招险棋。
无论哪个人,身处这个时代,都有着无限的可能,时代创造了他们,他们成就了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