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也噩梦连连,一会是雷光明举着大剪子把我的齐耳短发绞了个干干净净,同学们都笑话我是个秃子;一会是他举着剪子半天找不到长头发,直接把我的脖子剪断了……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无精打采在上课铃响起的前一秒磨磨蹭蹭挪进教室。坐下时还下意识瞅了一眼雷光明,害怕他报昨天那一书包之仇。他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甚至还帮我打了热水,但我极度怀疑那杯水里放了砒霜,实在不敢下咽。就连凤丽也没什么变化,大马尾不梳了,换成了用发网兜起来的低发髻,照样和女孩子们说说笑笑的。好像昨天那一幕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一样,是他们选择性失忆了,还是那一切都只是错觉?
一天恍恍惚惚过去了,我拎起书包,踢踢踏踏走在回家路上,却总觉得后边有人跟着。
学校和我家之间有两条路,一条是大路,从兆阳街正街上通过,然后再走一段背街,穿过一片小树林,热闹但绕远。另一条路就是捷径,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也还要下一个小坡,穿过一大片菜地。我独自走在田埂小路上,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另一个人明显更沉重一些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远远缀在身后。不是大人,应该是个半大男孩子!我把书包悄悄转移到胸前,慢慢掏出玻璃水杯,突然停下脚步,对方也停了下来,我猛地一转身,举起了水杯。对方反应也够快,迅速护住了头脸,然后才闷闷地说:“大……大嫂……大嫂,我是永平,不要打”,我放下水杯,定睛一看,确实是雷光明最得力的小弟之一永平。这货是个老实孩子,被我三言两语一盘问,就和盘托出:雷光明交代了,每天派一个小弟送我上下学,美其名曰保护大嫂。我哭笑不得,轰也轰不走,只好听之任之,只是扬起拳头警告他,再叫大嫂就把他牙敲掉,这货咧开嘴笑了,一口整整齐齐的大白牙:“好嘞,大嫂!”我气结,一路暴走,心里哀嚎,迟早要被雷光明和他的小弟们整死啊!
雷光明还真的做到了,每天一个小弟“护送”我上下学。大清早五点多去上早自习,睡眼惺忪刚下楼,角落里就会窜出来一个黑影,扯着变声期小男孩子的公鸭嗓子嗷嗷叫:“大嫂,大嫂,上学去啦,今天走大路还是走小路”,我恨不得扑上去拿针线把那张破嘴缝起来。晚上下自习,也总有个黑影在我身后阴魂不散不远不近跟着,实在的就只是跟着,有些花花肠子多的,像一个外号叫皮猴的,上蹿下跳,一张嘴叭叭叭说个不停,一路上聒噪得让人抓狂。更可气的是,他们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到我家楼下,等我上了楼,总还要在窗户根底下吼一嗓子:“大嫂早点睡,清早五点半来等你去早自习”,好像生怕邻居听不见似的。最可怕的是,我爸还问我,他听加夜班的同事说,看见有男生送我回家,而且连着几天,还都是不同的男生,并对我进行了一通题为“论早早恋的极大危害性与对学习的不良影响”的教育,我只能苦笑,打落牙齿和血吞,这还真没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