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说看过《月亮与六便士》,心里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般沉重,因为斯特里克兰德的抛家弃子,会让读者感到窒息。然而,书中并没有激烈的家庭矛盾,并没有所谓世俗的情感背叛。有的,单单是大多数“正常社会里的人”“做着自己不得不做的人”无法理解的离开。是的,斯特里克兰德就是人生的另一种存在:离开,寻一处安放身心。他说:“我必须画画,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
因为他“必须画画”,画画能不能谋生,其他任何人怎样看待他的画,并不使他分神,他甚至讨厌人们评价他的画,这形成他极致纯粹的艺术态度;因为他“必须画画”,当他在人类文明城市里疲劳了审美,枯竭了创意,就要去寻求去流浪,在绘画的道路上像一个永不停歇的朝圣者,走向一座也许根本不存在的神坛,直到他赶上一艘开往南太平洋的轮船。
“大海在凛冽的北风中一片灰蒙蒙,白沫四溅,他迷茫地盯视着逐渐消失、再也无法重见的法国海岸。”想象一个人活到四十七岁,动身去天涯海角寻找一个新世界——斯特里克兰德来到了塔希提岛。
“这时候,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猛然间他感到欢欣鼓舞,有一种美妙的自由自在的感觉、一种找到家的感觉。他从英国逃到法国,就像一个四方楔子打进了一个圆窟窿里,怎么都是格格不入;但是,塔希提岛的窟窿不只有圆的,也不只有方的,而是各种各样的都有,无论你是什么样的楔子都能对上一个窟窿。他因为寻求内心的东西的劲头太大了,最后把他的世界的根基都动摇了。他只好一路逃窜,来到他可以自由自在生活的海岛。他作画的灵感如泉喷涌……世人在这些画作面前终于屈服了……”
“说实话,最初认识查尔斯·斯特里克兰德时,我一点也没有看出来他身上有什么不同凡响的东西。然而,现如今,没有谁还会否定他的伟大。我这里说的伟大,不是平步青云的政治家所取得的光环,也不是功成名就的军人赢得的声誉。这些人的伟大属于他们的地位,与个人无关,环境一变化,那种盛名就会大打折扣。”
那个惹人嫌的人,也正是那个伟大的人。斯特里克兰德不会知道自己的画成了震惊后世的高价杰作。
毛姆从没有用过一个“美”字来形容斯特里克兰德的画。有时他说“残缺”,有时他说“混沌”,有时他说“饱受折磨”,有时他说“热烈”,又有哪一个词,不是在说真真切切的人生呢?就像他说“唯一有价值的作品都是用心灵画出来的”。毛姆的这种表达就像是一种恣意的绽放,他真是一个讲故事的真高手,不染色,没有很主观的喜恶评价,只有丝般细腻的语言文字,网住读者敏感的心。任你批评也好,赞赏也好。这更应了毛姆自己的一段话:我从写作中汲取的教训是,作者得到的回报应该在创作的乐趣中和思想负担的释放中;对其他东西都不必介意,无论表扬还是苛评、失败还是成功,都应该在所不计。
到现在为止,我都不很喜欢斯特里克兰德这位怪才主人公,却像很多人一样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勇气和才能。而那些记录原始气息浓厚的塔希提岛的文字,成了我内心的恋恋不舍。这终归是和毛姆如刀般剖析人类思想世界的精彩叙述密不可分。一百多年后的人类,仍在“六便士”和“月亮”之间探索奥秘。你的选择是什么?我想最好的答案是:无论什么选择都值得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