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接到老吉的电话时，正在润丰广场的咖啡厅跟总经理方蓉讨教招商技巧对购物中心经营成败的意义。她们相识两年来，非常投缘。她们两个都是推崇女性崇拜主义的，所以两个人工作之余对红楼梦的探讨反而多于对商业系统的探讨。比起其他客户与销售的关系，方蓉和小雨更像一对有着珍贵友谊的姐妹。凡是小雨有客户想参观亿安的成功案例时，她总是推荐客户来润丰考察，方蓉也总是热心而认真地介绍亿安系统给润丰带来的价值，并且总能很自然地让客户对亿安的系统留下良好的印象。方蓉在润丰是从一名推广人员做起的，跟小雨认识的时候任市场总监，兼管信息部门，今年春节后，被正式提升为总经理。小雨在方蓉身上不仅看到了一位成功女性要具备的能力，更看到了一个成功的商界女人需要付出的代价。

“小雨，老板找你，方便接电话吗？”是Linda，老吉的秘书。

“方便，帮我接进去吧。”

“小雨，你几点能进公司？”

“一小时后吧，我在润丰。有什么事吗？”

“见面再说吧，十点半到我办公室来。”

“好的。”

......

“怎么，又是你们老吉？”

“你怎么知道？”

“听你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了。老吉招你这样的兵真是赚了。卖命还那么主动。”

“你不也一样吗？不送命就行，现在谁能不卖命呢，我们的口号是：开心卖命，快乐玩命！我看你们张董离了你，都不知道哪家租金该涨，哪家租金该降，哪家的门朝哪儿开。”

“我们租金可是只涨不降，不过我是确实喜欢商业这行。”

“说的也是啊，女人比男人更适合做商业，很少有男人耐心地把商业上琐碎的事情做好。”

“所以男人去打江山啊？”

“没女人他们打江山给谁呀？归根结底，男人最贱。”

“行了吧你，我看许航哪次过生日你都在润丰花大把银子。”

“你怎么知道？”

“亿安的系统好呗，特别是会员消费分析模块，别说我这么了解你，就是不了解，我们都能把你的职业、收入水平和消费喜好，购物习惯分析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亏你还卖系统呢！”

“啊？有这么先进？我知道我们系统好，但很少听说其他客户像你们这么彻底地利用，我也没想到它的 功能这么强大。看来以后我得多跟你聊聊，万一失业了，找个购物中心当信息主管也行。”

“就你，老吉失业，你也不会失业。不跟你瞎贫了，我还有个会。”

“好吧，时间也不早了。过些天，久隆的老总很可能会来参观取经，到时候可得帮我哟。”

“放心吧，什么时候给你掉过链子？我都快成你们亿安的托儿了。”

“哪里，是亿安系统太好了，让你忍不住非夸不可。”

“是，是是，没有亿安，就没有润丰的高租金，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行了，别让你们老吉等太长时间，快回去吧。我得上去准备开会了。”

“好吧，谢谢蓉大小姐，下周一起喝茶，叫你老公一起。”

“没问题，还得叫着你们家许航，我正好有事请他帮忙呢。”

“好，说定了！到时我打电话给你。”

小雨从润丰赶回公司的路上，突然注意到了那座雄伟的西蒙大厦，而往常她也每次路过，好像从未觉得如此显眼。今天，晨光照在它通体的玻璃幕墙上，发出耀眼的光芒，活像一位骄傲的公子自豪地站在CBD的楼群里，俯视着身旁仰慕他的同伴。小雨这才突然想起在斗兽场外巧遇的那位刘波先生，他的神情和目光与眼前这大厦可真是匹配呀。记得他说一个月后会正式到新公司上班。“这不正好在久隆开业前五个月吗？一上班就投标，如果中标就是开门红，多好的运气呀。什么如果，很有可能啊，他和韩峰是MBA的同学，而同学之间有什么不能谈的，何况西蒙是业界著名的公司，产品质量跟亿安也不相上下，那我的优势是什么呢？关系？产品？价格？好像哪样也没特别突出的优势，我怎么能赢呢？？”她一路想着，西蒙大厦已离小雨的视线而去了。出租司机将计价器抬起来时，那声僵硬的“您的目的地已到达，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才提醒她付钱下车，老吉还在办公室等着呢。

“您找我？”

“坐，润丰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方蓉告诉我他们今年又保持了北京商业地产行业租金最高水平。”

“那就好，我找你是久隆的事情。我看过你发来的Forecast，上半年全国数字是完成了，可北方差很多，虽然下半年有足够的Recover Plan，但久隆就占了60%，我想知道，你的把握究竟有多少？”

“到现在为止，进展还算顺利，最大的竞争对手应该是西蒙，招标书明天就能拿到。有关的决策人员我们应该已经接触了一半，但决策流程还有待确定。”

“韩峰的这次欧洲之旅还满意吗？他对我们公司整体印象怎么样？”

“韩峰是个挺感性的人，他对我们的安排表示感谢，对亿安印象也很好，特别是今年的新产品，他非常有兴趣，我相信如果价格合适，他很想做国内的第一个客户。不过可能有点小麻烦。”

“什么麻烦？”

小雨想说刘波，但又咽回去了，“也不算什么，我自己先处理吧，没主意的时候再向您讨教。”

老吉听她这么说，也没再追问。老吉深信“好马一鞭，驽马千鞭”，在老吉的队伍里，小雨不仅是他的好马，简直是匹飞马，或者干脆如她自己形容的，小雨就是一只鹰。她外表柔弱，内心里却有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但又不是想做女强人的那种欲望之火，确切地说，那是一团对生活，对人生充满希望的激情之火，这团火让小雨的身上总是闪烁着乐观和自信的光芒，这一点，老吉都自愧不如。

“那好吧，你自己心里有底就行，在这个项目上，我会全力支持你，我会发出邮件各个部门优先配合你，久隆在任何时候需要任何资源，你都可以调配，价格方面，我再给你8个点的权限。有什么问题，你随时找我。”

“谢谢您，我会尽力，一定不让您失望。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一件事，八月份，亚太区商业地产高峰论坛在马来西亚举行，我们是最大的赞助商，我想让你参加，并做一个主题的演讲，如果韩峰有时间，我们可以继续邀请他参加，费用由我们承担。”

“机会是不错，但八月正好是久隆开业前最紧张的时候，如果中标，也会是系统调试最关键的时候，我想韩峰和我都可能没法参加。”

“说的也是，那你来确定人选吧，华东，华南和华北都有一个免费客户的名额，跟你的人商量好后，直接告诉市场部。你就多花些精力在久隆吧。它毕竟对今年的任务影响最大。”

“知道了，我先去忙了。时机成熟后，我会安排您跟韩峰见个面。”听到小雨这么说，老吉是最高兴的，因为一般情况下，小雨安排与客户决策人见面，项目都是八九不离十的，老吉的出面只是让客户感到亿安对项目的重视，以及通过与老吉的交流，更加信任亿安的实力。

“好，我五一长假后会休一周假，其他时间都没问题，你提前通知Linda吧。”

老板果然神速，小雨从老吉办公室走回自己的座位，不过一分钟时间，她的邮箱里就已收到刚才老板说的那封邮件，老吉发给了产品支持和服务部门所有员工，并CC给他们的经理。显然邮件是在跟小雨谈工作的时候，边说就边写好了。这就是小雨常对许航描述的那样，在亿安这样的公司，薪资越高，就意味着自由越少，如果不经过时间管理的专门培训，很少有高层可以轻松胜任自己的工作，更无法承受工作的压力。虽然按照亿安的规定，小雨还没有资格参加相应的培训，但细心的她早在两年前就靠老吉提供的教材自学了相关的课程。小雨在工作中有个信条，叫“烦恼源于被动”，她认为一个人如果做到处处主动，便不会有烦恼。在时间利用方面更是印证了她的观点。不过这封邮件还是让小雨变得更加紧张，她是个有经验的销售了，所以在久隆这种项目上，她必须做到事事抢先，事事周到，还要事事漂亮。在回复老吉的邮件时，小雨也CC到产品部门和服务部门，她成立了完善的项目组，自己担任项目经理，把久隆的情况和项目组的分工向所有成员作了详细地介绍。

......

外企的生活是紧张而多彩的，几乎每个星期都不知不觉地开始，又不知不觉地结束。

手机的日程提醒功能告诉小雨今天是周五，跟韩峰约好送资料给他。但又突然想起周一已经带给他了，所以有必要打个电话说一声，看他是否还觉得需要见面。电话打过去是关机的状态，只好又给他办公室打过去，是女孩子的声音：“韩总出差了，下周二回来，要留口信吗？”

“不用了，谢谢！”

小雨发现下午本来为韩峰安排的时间，因为他这一走，反而空了下来，心里一阵轻松。就像上天多赠送给她一个自由的下午。那不如找朋友喝喝茶，放松一下。她打开手机，按了通讯录，第一个就是Aaron，也好，就是他了，难得Aaron的职业就是陪着拥有自由的客人。

“难得你有时间啊，一个月没来了，没签新合同吗？”

“是啊，生意不好，哪像你们，吃饭要预定，还不能拖欠帐款。所以你一定要请我喝茶，安慰一下失落情绪。”

“没问题，你过来吧，我在茶室等你。”

中豪大厦和明雅皇宫之间有天桥和地下通道相连，而小雨习惯选择天桥，她喜欢从天桥中央向下望那川流的各色汽车，就像潜水员在海洋中看各色的鱼儿，有种置身世外的感受，想做鱼儿她就是鱼，不想做鱼儿，她就是人。周末的晚高峰来的很早，天桥下已经开始拥堵，春天的午后温暖得让人不忍离去，这城市处处散发着活力，路边抽出新绿的树枝令她突然想起四年前辞职时的情景，也是这样微风中带着泥土的芳香，她就是在这样一个午后决定走上销售的职业生涯。

Aaron不是客户，所以小雨跟他喝茶心情很放松。但当Aaron问到小雨觉得久隆这个项目怎么样的时候，小雨突然睁大眼睛。

“久隆，你们有合作？”

“没来得及告诉你，一个月前我开始负责明雅在中国大陆的拓展工作，久隆购物中心的招商总监找到我们，希望明雅在那开店，我们也有这个计划拓展北京的业务，所以问问你这个整天跟商业地产打交道的专业人士，你觉得久隆的风格跟明雅是否般配？”Aaron虽然中文不错，但用词方面毕竟还欠些火候，所以听他用“般配”一词，小雨忍不住笑了。

“般配？你当给明雅找老公啊。”

“不对吗，就是跟找老公差不多嘛。”

“也没错，实话告诉你，我还正为这个项目发愁呢，久隆很好，依我的经验，明雅去开店，一定会火，不会比这家店差的。”

“是吗？它是你的客户？”

“还不是，正在努力让它变成我的客户，但阻力重重，敌人还没露头呢。”

“你这么厉害，应该没问题吧。”

“你真会说话，要是拿下这个项目，我一定在你们分店好好请你庆祝。”

“那我能帮你做什么呢？我希望你能赢，新的V7也给你留着。”

“我暂时也不知道你是否帮得上忙，先谢谢你这份心了。”

“那我随时待命，你们的东西我不大懂，我们各自接触的人也不同，所以有需要我侧面打听的，你尽管告诉我，替你做个Part Time Spy（兼职间谍），怎么样？”

“感激不尽，今天的茶钱我付了。”

......

小雨回到天桥上，路灯已经亮起来了，一曲凄婉的《二泉映月》在桥上飘荡起来，小雨看到一位盲人正认真地拉着二胡，面前是一只雀巢奶粉的铁桶，她翻出钱包，想找个硬币，但没找到。她本想算了，反正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在暮色中的天桥上行乞，但她还是停下脚步蹲了下来，拿出一张十元的纸币，本想放进铁桶，又觉得他看不见，听不到，所以得放到他手里，可老人正在演奏，她不想打断这悠扬的曲子。她索性蹲在老人面前听完了整首乐曲，亲手把钱塞进老人手里，才起身离去。她觉得这演奏比起大剧院的演奏家也毫不逊色，而伴着微风和升起的月牙，比灯光做作的演奏厅更多了几分意境，花十块钱来听，很值。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