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销损虚堂一夜眠,拼将无梦到君边。
除蛇深草钩难着,御寇颓垣守不坚。
如发篦梳终历乱,似丝剑断尚缠绵。
风怀若解添霜鬓,明镜明朝白满颠。
这是钱钟书写给杨绛的情诗《不寐从此戒除寱词矣》,他给杨绛写了很多情诗,这首诗引用佛家典故并融宋明理学家的语录,是他最为得意的一首。
“除蛇深草钩难着”是出自佛遗教经谓烦恼毒蛇睡在汝心早以持戒勾除方得安眠,而紧接着的下边的“御寇颓垣守不坚”则出自二程语录中答吕与叔患思虑多日此如破屋中御寇前后左右驱逐不暇。
他把自己对杨绛的刻骨相思之情比作蛇入深草,蜿蜒动荡却捉摸不透;心中的城堡被爱的神箭攻破,无法把守。
我想,被一个这样温情的男人爱着,杨绛先生是幸福的。
多年后,杨绛先生回忆她和钱钟书的婚姻,不禁甜蜜的说到:
“ 我已不记得哪位英国传记作家写他的美满婚姻,很实际,很低调。 他写道: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结婚;我娶了她十几年,从未后悔娶她,也从未想要娶别的女人。 我把这段话读给钟书听,他说:我和他一样。我说:我也一样。”
二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想这句话用来形容杨绛先生和钱钟书的爱情再合适不过。
1928年,杨绛先生高中毕业,她心心念念着想要报考清华大学,却不料那是清华大学招收女生的第一年,而南方没有名额,无奈之下,杨绛先生被迫选择了东吴大学。
1932年初,东吴大学因学潮停课,杨绛先生选择了北上,解读清华大学。
缘分就是那么奇妙,连杨绛先生的母亲后来也打趣她说:“阿囡脚上是系着月老线的。”
在清华大学的古月堂门口,杨绛先生结识了大名鼎鼎的清华才子钱钟书,两人一见如故,侃侃而谈。
钱钟书说:“我还没有订婚。” 杨绛先生说:“我也没有男朋友。”
原来爱情总是不期而至。
可遇不可求的怦然心动,一见钟情却发生得这么自然。
从此,他们坠入爱河,成双成对地在花前月下倾诉衷肠,除了约会便是鸿雁传书。
杨绛先生说,她最不喜欢写信,可是几乎每天都要给钱钟书写信,爱情就是这样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不可分离。
杨绛先生在北京,钱钟书在上海,书信成了他们唯一的交流方式。
有一次,杨绛的回信落在了钱钟书父亲钱基博老先生的手里。钱父好奇心突发,悄悄拆开信件,看完喜不自禁。
杨绛在信中说:“现在吾两人快乐无用,须两家父母兄弟皆大欢喜,吾两人之快乐乃彻始彻终不受障碍”,钱父大赞:“此诚聪明人语!”在钱父看来,杨绛思维缜密,办事周到,这对于不谙世事的儿子,是可遇不可求的贤内助。
1935年,两人完婚,牵手走入围城。
早在1919年,8岁的杨绛曾随父母去过钱钟书家做客,只是当时年纪小,印象寥寥。但这段经历恰恰开启了两人之间的“前缘”。而且钱钟书的父亲钱基博与杨绛的父亲杨荫杭都是无锡本地的名士,两人的结合可谓是“门当户对,珠联璧合”。
原来,命中注定竟然真的就是那么简单,无关传奇。
三
“我正站在人生的边缘边缘上,向后看看,也向前看看。向后看,我已经活了一辈子,人生一世,为的是什么呢?我要探索人生的价值。向前看呢,我再往前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吗?当然,我的躯体火化了,没有了,我的灵魂呢?灵魂也没有了吗?有人说,灵魂来处来,去处去。哪儿来的?又回哪儿去呢?说这话的,是以为着灵魂是上帝给的,死了又回到上帝那儿去。可是上帝存在吗?灵魂不死吗?“
这是我今日正在看的《走在人生边上》,写于杨绛先生96岁的时候。
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好的修养,不过是在不断的锻炼自己的灵魂。所谓一生追求功名利禄而舍其他,到终老必后悔。只有一生不断的追求品行道德修养,追求心中的信仰,追求一种活着的信心,必老而弥坚。
所以杨绛先生说:“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简朴的生活、高贵的灵魂是人生的至高境界。”
即使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也在不断的思索关于《走在人生边上》,一出院,便立即动笔。
“人死留名,雁过留声,人世间至多也只是留下些生命罢了。”
而今,她将走在人生边上改为了走到人生尽头,正如《我们仨》一样,终于团聚。
再也不会在发出:“现在我们三个失散了。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剩下的这个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我只有把我们一同生活的岁月,重温一遍,和他们再聚聚“的伤感了。
这个钱钟书眼里的“最贤的妻,最才的女”永远的“走了”、“去了”、“不在了”、“没有了”,享年105岁。
留下的是她无人可取代的文字以及给我们后辈的关于人生的指引。
“上苍不会让所有幸福集中到某个人身上,得到爱情未必拥有金钱;拥有金钱未必得到快乐;得到快乐未必拥有健康;拥有健康未必一切都会如愿以偿。保持知足常乐 的心态才是淬炼心智、净化心灵的最佳途径。一切快乐的享受都属于精神,这种快乐把忍受变为享受,是精神对于物质的胜利,这便是人生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