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金圣叹

想双文之目于临去,情以转而通焉。盖秋波非能转,情转之也。然则双文虽去,其犹有未去者存哉。张生若日:世之好色者吾知之,来相怜,去相捐也。此无他,情动而来,情尽而去耳。钟情者,正于将尽之时,露其微动之色,空际描神。故足致人思焉。有如双文者乎,最可念者,啭莺声于花外,半响方言。而今余音歇矣,乃口不能传者,目若传之。势语可(一作奇思。更可恋者,衬玉趾于残红,一步渐远。而今香尘灭矣,乃足不能停者,目若停之。唯见潆潆者,波也,脉脉者,秋波也,乍离乍合者,秋波之一转也。点次错落,字字醒露。吾向未之见也,不意于临去遇之。吾不知未去之前,秋波何属。或者垂眺于庭轩,托绮丽(一作洒落)。纵观于花柳,不过良辰美景,偶尔相遭耳。独是庭轩已隔,花柳方移,而婉兮清扬,忽徘徊其如送者奚为乎。所云含睇宜笑转,正有转于笑之中者,虽使觏修胪瞌于觌面,不若此际之销魂矣。吾不知既去之后,秋波何往。意者凝眸于深院,掩泪于珠帘,不过怨粉愁香,凄其独对耳。唯是深院将归,珠帘半闭,而嫣然美盼,似恍饱其欲接者奚为乎。所云眇眇愁予转。此为高手画美人。有转于愁之中者,虽使开羞目于灯前,不若此时之心荡矣。此一转也,以为无情耶,转之不能忘情可知也。以为有情耶,转之不为情滞又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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