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带孩子看了动画片《年兽大作战》,片中的小女孩沙果在等爸爸回家的那种忧伤无助失望的眼神一下子戳中了我心里的最柔软处。我总记得那样的眼神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忍不住回望……
我出生的地方虽然有肥水良田,但依然阻挡不了人们南下务工的热情,仿佛那个花花世界遍地金银一样。春节一过,年轻的姑娘小伙就像寻食的鸟儿一样争先恐后离开了家,那个有老有小的家只在热闹了几天后就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冷清,虽然过年的大鱼大肉糖果零食还摆放在那儿,但孩子们明显不再那么雀跃了,老人们的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又是一年漫长的等待,这样的等待会有多少艰辛写满多少无奈,仿佛从没有人来细细思量,他们的孩子大部分学习不好他们的父母亲过早得衰老,然而他们似乎也只能出去,才能换回一栋栋瓦房,才能叫这眼前的生活看起来像生活,他们的孩子叫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叫留守老人。这些年各路媒体也不间断地报道过这样一些特殊群体,然而也没能阻挡这个队伍继续壮大延续的步伐。谁能理解那份盼了一年就乐那几天的酸楚,谁能理解这份一家团圆多么得来之不易?
我小时候也像沙果一样盼着过年,不是因为有新衣有好吃好喝,而是因为爸爸会在年前早早回家,小时候父亲外出务工的年份并不多,但我却也感受到了那种年关将至亲人未归的煎熬,热烈地盼望一遍一遍在心里憧憬这样的场景。而回乡的人们也似乎很应景,穿得体面戴得风光,举手投足间赫然写着:我挣钱了。于是我们总看到那些被点亮的眼睛,孩子的,老人的,还有留在家乡的相邻的。除了在物质上弥补等待了一年的一家老小,他们大概想不出任何的方式,在家的几日开始吃吃喝喝,打麻将打字牌,孩子旁边观战,老人厨房忙。有时候未免会觉得生活很悲凉,当我辈已然成为南下的主力,父辈们开始接过祖辈们看孙种田的接力棒,我觉得这根本是一场循环,会有爸爸一直在外出务工,会有孩子一直在等爸爸回家。
我们的环境都太物质,以为让一个孩子吃饱穿暖就万事大吉,以为自己回乡的显摆只是挣钱了的象征,然而也许早就种下一颗种子,好好读书没有用的,还不如早早出去打工挣钱,于是别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狗洞”,他们几岁就会打字牌不是别人教的,也不叫聪明,而是环境的潜移默化,我以为这样的世袭是悲凉的,这样一年又一年的等待根本就得不偿失。
很多次年中回家,路过那些乡村,看那些孩子幽怨清澈又忧伤的眼神,看老人排斥惧怕陌生人赶紧关门的举动,我知道没有爸爸妈妈的陪伴会是一个多么凄凉的童年,没有儿子女儿在跟前嘘寒问暖会怎样度过那些暗淡无光的日子。
留守留守,留下来守下去,留到孩子长大守到告别尘世,于是下一个轮回继续开始留守。我多希望,爸爸回家不需要等待,从共进一日三餐开始,说很多的话经历很多平凡琐事,许孩子一个精神丰满内心充盈的童年,给老人一个无惧风雨有人嘘寒问暖的晚年。我更希望我们的文化站可以建到生产队,让人们打发日子不是牌和麻将,而是唱歌跳舞读书写字。
而这一切,需要我们这个社会共同努力。
让爸爸回家,不需要再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