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的风跟疯了似的,卷着沙尘往人眼里钻。夕阳把钢筋架的影子拉得老长,工人们早收拾好工具,就等哨声一响往宿舍冲——谁也不想顶着这鬼天气多待一分钟。
老张攥着对讲机,眉头拧成疙瘩。他是工地上出了名的炮仗脾气,一点火星就能炸,此刻盯着半空晃悠的模板,嗓门盖过风声:“最后一块!吊完再走!”
模板被风吹得跟钟摆似的,钢丝绳咯吱作响,看着就悬。小李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慢悠悠走过来——他跟老板王虎的过节,工地上没人不知道,上个月王虎硬是扣了他半个月工资,说他“干活磨洋工”,两人吵了一架,梁子算是结下了。
“张哥,别折腾了。”小李的声音不高,却透着股不容置疑,“老板亲口吩咐的,到点必须下班,安全第一。”
老张回头瞪他:“少来这套!差这一块就收工了,耽误不了多久!”
“张哥,你这是为难大伙儿啊。”小李歪了歪头,语气突然硬了起来,“老板的话你不听?还是说,这工地你说了算?”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周围看热闹的工人,拔高了音量,“既然你非要顶着风吊,那我只能跟老板说一声了——这工地有你没我,你看着办。”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在老张心上。他在工地干了三年,最吃不得“被人压一头”的亏,当即把对讲机往地上一摔:“行!我倒要问问王虎,到底谁说了算!”
当晚,老张揣着一肚子火摸到王虎家。王虎正陪着老板娘吃饭,见他闯进来,脸立马沉了:“什么事?”
“你凭什么让小李拦着我干活?”老张一拍桌子,碗碟都跟着颤,“还有,我上个月回家的机票钱,你答应报销的,现在还没给!”
王虎本就因工地上的事心烦,见老张撒野,火气也上来了:“机票钱早就说过,工期延误就不报!你还敢来我家闹?”
“你耍无赖!”老张眼睛红了,伸手就要推王虎。
王虎也是个暴脾气,哪里忍得住,挥拳就砸在老张脸上。“咚”的一声闷响,老张捂着脸后退两步,鼻血瞬间流了下来,半边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你敢打我?”老张彻底疯了,怒火冲昏了头,转身就看见站在一旁劝架的老板娘,抬手就给了她一个清脆的耳光。
“你他妈疯了!”王虎目眦欲裂,猛地扑上去,把老张按在地上,拳头跟雨点似的落下,“敢打我老婆,老子今天废了你!”
老板娘的哭声、老张的惨叫声、王虎的怒骂声混在一起,惊动了邻居。等有人拉开时,老张已经鼻青脸肿,额角破了皮,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狼狈不堪。王虎喘着粗气,盯着地上蜷缩的老张,胸口的怒火渐渐平息——刚才一顿拳打脚踢,心里积压的烦躁和被挑衅的恶气总算出透了,再打下去也没意思,便啐了一口:“滚!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老张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挂着血,眼神阴鸷得吓人。他没再争辩,捂着疼得钻心的身子,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心里的火气没处发泄,反而越积越旺,像一团烧红的烙铁烫得他难受。走到工地附近的出租屋区,他瞥见隔壁一间空房,窗户玻璃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妈的!”老张低吼一声,积攒的戾气瞬间爆发。他攥紧拳头,朝着玻璃“咣咣”猛砸下去,清脆的碎裂声接连响起,碎片溅得满地都是。直到整扇窗户被砸得稀烂,他才停下动作,掌心被玻璃划开好几道口子,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混着脸上的血迹,看着格外狰狞。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盯着满地狼藉,粗重地喘着气,眼底的怒火才稍稍褪去了几分。
而此刻的小李,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刷着手机,听到远处传来的玻璃碎裂声和隐约的怒骂,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窗外的风还在刮,只是这一次,点燃的不是模板,是人心底的火。他知道,经此一事,王虎和老张彻底反目,而他,不过是在风口上,轻轻推了一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