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喜欢树,为它的气质所折服。
感叹树的生命力。只要有一粒种子,被风吹落,无论落在沙漠,还是落在石缝,抑或是落在海角天涯最贫瘠最干旱的任意一块土地,哪怕只是被落叶覆盖,被露水沾湿,只要有些微的潮气,它就能落地生根。
只要它的根生长出来,就会拼着命地向土壤的深处扎,寻找可能有水源的地方,如同刚出生饥肠辘辘的萌宠,未及睁开双目,就知道母亲的奶水在什么地方一样。
它似乎天生就懂得居安思危,储备能量以备不时之需。雨季来临时,它忘情地痛饮,让生命之水在每条叶脉如江河般奔涌,以抵御旱季来临时的艰难;它野蛮地生长,让欲望之火在每根枝干上燎原般燃烧,以抗拒突如其来的逆境。
无论气候舒适还是严酷,环境安逸还是恶劣,它都从不忘记一件事,那就是扎根扎根扎根,生长生长生长!如果有可能,它甚至将散落的须都化作气根,只待着地的一刻,也扎入泥土变成根!它知道在根深叶茂之前,它没有时间浪费,没有资格扯淡。它只有紧闭嘴巴,紧咬牙关,身向着阳光,根扎进大地,积聚每一丝每一毫的力量,默默而迅速地成长!否则它就有可能被狂风连根拔起,被饿兽一口吃掉,被泛滥的洪水一股脑冲走……
树静默着,隐忍着。严寒酷暑,它静默着;雷电交加,它静默着;天崩地裂,它静默着;改朝换代,它静默着。它忍受一切苦难,把它们全当历练,只专注一件事,那就是:扎根扎根扎根,生长生长生长!
它眼见得自己的身材越来越高大,身板越来越结实,年轮越来越密集,阅历越来越丰富。它已经可以遮天蔽日了,它已经可以俯瞰人间了,它已经可以撒下阴凉了,它已经可以云淡风轻了。谁也无法再动摇它的地位,谁也无法再抢占它的阳光,谁也无法再对它视若无睹,谁也无法再对它说三道四。它却依然选择了静默,因为它觉得早已无需多言。
树站在那里,坚定地站在那里,看风云变换,看世事沧桑。什么样的风霜雪雨它没经历过?什么样的鬼哭狼嚎它没见识过?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它没听闻过?它绝不一惊一乍,也绝不东躲西藏,更绝不哭天抢地。不攀附,不依赖,独立,自尊。它只以一双睿智的眼看过,然后依然选择继续静默而坚定地站在那块有阳光也有风雨、有光明也有幽暗、有温煦也有阴冷的大地上,深知脚踩的是块并不全然美好的泥土,却依然深爱!
树将自己所有的梦想都放飞在云端和月梢,用每一根玲珑细小的枝丫,用每一片飘飞轻旋起舞的叶,诉说无尽的诗意给懂的人听。
树将自己所有的热情都积淀在繁花、锦色和玉果当中。无需多言,就足以令人震撼,令人倾倒,令人感动,令人落泪。那是宝玉剖出的那颗真心,那是杰克献上的年轻的生命,那是上帝洒向人间的全部的爱!
如果没有深藏百年千年的底蕴,哪来今日耀眼的灼灼其华?如果没有坚守百年千年的静默,哪来今日无言的掷地有声?
树,我景仰的生命存在!
若有来生,愿站成一棵树,与之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