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州马生,性豪放善施。方与邻人子赵生对烛饮,忽觉其腹剧然作痛,不能行动。因唤家人,则生转侧床间,频以号呼,汗浃席榻。众错愕莫能解。 忽一乞丐踵门,自言有术解之。众相骇异。乃延入,问所言术。丐固不答,而索酒肉以食。赵生在侧,轻之令弗与。丐怫起,曰:“寿将不永,尚惜酒肉哉!”马生止之,俱允所请。丐则以手掬啖,顷刻而尽。又具以肥馔,须臾复尽。始果腹。曰:“饱欲眠。”赵怒曰:“肴核既尽,不以病术解,而欲作寐,量无所能,请逐之!”丐不顾,以手颔颌,竟侧卧眠于厅上。赵益怒,固请逐客令。马生曰:“一饭之济,于心无亏,于我复何损!既许之,勿逐也。”赵忿忿而去。
是夜马生既寐,觉腹间剧痛少微,似有人探。而手足麻木,疲不可举。乃醒而视,则见丐者坐床间,以刀破生腹腔,拏肠胃以出,又以药酒涤之,血滴犹淋淋然。生愕然曰:“夙夕无怨,逮奉犹尊,何以见杀?”丐笑曰:“实则感君厚廪,是以相报。”生固诘其因,答曰:“君肠内有物耳。”则以手举生肠,条条整理,如绣女之抽丝焉。忽曰:“在此矣。”乃执肠,以刀剖之。破则有物出,肉色寸许,胎毛如狸猫者以裹之,口眼悉备。生遂昏然。醒则见麻布缠腰,解之,则创缝已合,有线而赤者存焉。而床榻上并无血迹。扶起,觉腹痛顿愈,相处如常人。寻乞丐,则已渺然。适赵生来诣,俱告之,亦惊。忽赵觉腹内作痛,如马前状,似犹甚焉。及归辄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