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一)

 离开陕北有三十多年了。再回去,人变了,窑洞没了,突然感觉一切都那么陌生呀!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现在才感到了贺老的凄凉。

 这次回家,安排了好久好久。十多天之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梦,梦见我躺在山上,沐浴着阳光,春风吹过,一阵清凉!又梦见我挥着锄头在锄地,太阳非常毒,但心中有那个劲,汗水沁进了锄头把子,汗水洒进了土地,用袖子擦一下头上的黑汗,继续挥着锄头,为了开一点荒地,使出全身的劲,一撅头一撅头的往地里使劲!虽然累,浑身辣疼,但心里是那么高兴,因为开了一点荒地!还梦见我们一起种地,拉牛的小孩战战兢兢的走在前面,掌犁的人走在牛后面,一手掌着犁,另一个手挥着牛鞭,,喊着呦,哈来,哈来,回来等特有的牛号,指挥着牛,他后面跟着点种子的人,和点肥的人!一趟一趟循环着!掌犁的人唱着一首首信天游,信天游在山谷回荡,“我要拉你的手,我还要亲你的嘴,拉手手那个亲嘴嘴,”酸的小媳妇的脸直红!还梦见我和我的婆姨手牵手走在山上…………梦醒了,我哭了,我喊着,孩她妈,孩她妈!脑子才意识到,她已经走了,她去年就去世了!我拿着枕巾大哭了起来,哭了好长时间,立即决定回陕北一趟,最好就不回来了!这再好也不是我的根,人迟早要落叶归根呀!

 我瞒着女儿准备了好久,这次回家我想一个人回去,我不想让其他人打扰只属于我的陕北!经过一天一夜的火车颠簸,终于到了梦中的火车站――子长站!我在这送过了无数的人,也迎到了许多回家的旅客,我每次回内蒙上大学,我妈总是手提着她准备好的煎饼,鸡蛋,我爱吃的地瓜,馒头片等一大推吃的!她总是要看着我坐上车,然后不舍得慢慢离去!看着母亲弱小的背影渐渐离去,我恨学校为什么不迟点开学!我归来时,这个火车站肯定有我妈来回踱步的身影,她一看见我,赶紧用手抢我手里的行李,然后问我这问我的情况!而现在呢,火车站比原来大了许多,但是那么空荡!原来一直嫌弃母亲的唠叨,而现在母亲离开我已经十多年了!我对不起母亲,母亲走之后,我没有遵从她的遗愿,把母亲的遗体火化了,安葬在了我所在的那个城市!我对不起母亲,人老了,才明白母亲“回家”的心思!

    坐了半个钟头面包车,回到了梦中的家,回到了我熟悉而又陌生的杨家园则!我离开这三十多年了,我在这出生,在这慢慢长大,在这开始了我的第一份工作,在这我开始了我的恋爱,我在这出生,长大,工作结果,生子!而我抛弃了它!为了功利我背井离乡,带着老少一家人开始了闯荡!等生活好了,我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离开了我,我成了孤家一人!孤家一人!

   属于这个小镇的碑牌还在,特大的石头上雕着四个红色大字,杨家园则!而它的周围是一排排楼房,平房窑洞不知道哪去了!街道越来越宽,街道上的人比我们那时赶集的人还要多,到处都是卖货的,买货的!人山人海!而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一个人!我抬头看了看,这的天这么蓝,云朵慢慢飘过,到处都是绿色,土的颜色笼罩着这!窑洞!窑洞,山上我家的窑洞还在!我的窑洞!我赶紧跑过街道,想马上回到窑洞中!我这次回来,我不准备回那个家,我要在我家的土窑洞中度过我余下的日子!

    人还是老了,我记得我十来分钟就可以爬上去,现在我爬了十几分钟还没上去!我捶捶腿,擦擦汗,喘着气,扶着墙,慢慢的往上爬!山不高,爬了半个小时终于到家门口了!

    家的院子里都是草,这个院子的墙是我用半砖砌的,窑洞的面是我刮的,门是我修好的……到最后,抛弃它的是我,锁了它的是我!是我!我家有俩个窑洞,俩个平房,现在还好好的在那!我拿出钥匙,开了生锈的锁,推开它来,用手开出一条道,坐在石头台阶上,我喘着气,看着院子,我九岁住在这,我离开这时三十五岁,整整二十六年,在这个院子中我妈打过我,我和我的小伙伴追打过,我和我妈在这院子中拉话,我和我姐数星星……现在却是这样,我一个人在这,在这等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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