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被千年的顽石紧紧封住了七窍六腑,我每一次呼吸都似要硬生生地冲破那重重禁锢,艰难万分。
自灵山辞别,我架起筋斗云在无垠天际漫无目的地飘荡,筋斗云在风中呼呼作响,可我却浑然不知该往何方。
记忆,也如那缥缈云雾,被山风一吹便散了个干净,我竟记不起自己究竟从何处启程,又要赶往哪个未可知的终点。
我到底是谁?
这一路,这个问题如附骨之疽般纠缠着我。我拼命想要从混沌脑海里揪出些往昔的蛛丝马迹,可每当思绪稍有眉目,头顶那冰冷的铁圈便似万根钢针猛刺而来,痛得我一个踉跄。
不知过了多久,筋斗云突然剧烈震颤,而后稳稳停在了一座秀丽山前。刹那间,一股浓郁花香扑鼻而来,眼前的景象如一幅绝美画卷铺展开来:青山连绵起伏,像一条沉睡的巨龙,山间溪水潺潺,波光粼粼,水中五彩斑斓的石子清晰可见。
筋斗云欢快地抖动着,似个贪玩的孩童欢舞雀跃,可我满心皆是不解。
心中似有头困兽,不停地撞击着无形的牢笼,想要挣脱出去重见天日,却始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缚住。我木然地立在山巅,望着四周美景,茫然无措,就像汪洋大海中的孤舟,失去了航向。
忽地,四面八方涌出一大群猴子,它们蹦蹦跳跳,将我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那一双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崇拜与欢喜,它们那猴子特有的叽叽喳喳声交织在一起,甚是喧闹。它们亲昵地呼唤着“大王”,声音清脆又响亮,瞬间,一股暖流涌上我心头。
虽搞不清缘由,但这种被簇拥、被依赖的感觉,让我长久以来焦躁不安的心,竟意外地平静下来,好似躁动的湖面被投入了一枚安宁的石子。
它们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我,一刻也不消停。我看着它们活蹦乱跳的模样,竟丝毫不觉厌烦,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再看那金箍棒,平日里总是散发着冰冷与警惕的气息,此时竟如获新生。摇身一变化作了人形,身着一席鲜艳的红衣,衣上绣着的祥云似要挣脱布料的束缚,随风翱翔天际;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在微风中肆意飘动,露出了她秀丽的面容,眼眸灵动似星,灵魅至极,她与猴群们嬉闹着,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一连数日,我每日都被这群猴子围得水泄不通。它拉着我的衣角,胆大的在我肩头跳跃,而我竟渐渐沉溺于这种感觉之中,这温暖而又熟悉的氛围,是我许久未曾体会过的,像干涸的土地迎来了一场甘霖。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因何而起,我依然一无所知,就像我始终解不开自己身份的谜团一般。
我是谁?这个疑问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让我疑惑不解的还远不止这些。每每我在山间用藏在耳中的铁棒随意舞耍时,头顶的云彩便会立刻疯狂涌动,迅速拧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好似有一股无形的魔力在操纵一般。
而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妖灵们,无论大小强弱,见到我皆是诚惶诚恐,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眼神里满是敬畏与恐惧。
更奇怪的是,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气宇轩昂的神灵们,只要一见到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浑身颤抖,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结巴起来。他们嘴唇哆嗦着,吐出三个字:“孙…孙悟空!”。
孙悟空?谁是孙悟空?这名字于我而言,既陌生又好似藏着无尽的秘密,仿佛是打开我尘封记忆的一把关键钥匙,但我却怎么也抓不住这把钥匙。
我只隐约记得,在那庄严肃穆的灵山之上,佛祖那金光闪耀的身影高高在上,缓缓开口,声音雄浑而悠长:“封你为斗战神佛。”
我下意识地回了句:“谢佛祖恩慈。”
那时,四周那群光头和尚们发出阵阵大笑,可那笑声却让人毛骨悚然,他们脸上的狰狞与祠堂里慈祥的佛像大相径庭,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天傍晚,山风渐凉,将山间的雾气吹得四处飘散。我躺在水帘洞中的石榻之上,月光透过洞顶的缝隙洒在身上,宛如铺上了一层银霜。
我痴痴的望着天边如血的晚霞,金箍棒化作的少女立于一侧,锦衣之上的祥云似是比天上的晚霞更加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