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偷走了他的酒

  《小桥》是一首很没有野心的歌。无论从曲子还是歌词方面,都是简简单单,甚至很多地方就是随手那么一写,不故弄玄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首歌我就是自娱自乐。

暗杠的这首歌跟他的《阿婆说》风格类似,词曲贴合,质朴简约。而大热的《童话镇》,曲子的元素很商业,野心摆在那里,词其实完全可以抛开不用,也难怪很多人管它叫“啊啊啊”。

  说《小桥》没有野心,歌词没有仔细推敲,其实从头两句就能看出来。

小桥 她站在小溪上

小溪 她缠在小村旁

  我不是说这过于简单,而是这两句,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遥远的夜空

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弯弯的月亮下面

是那弯弯的小桥

小桥的旁边

有一条弯弯的小船

没错,《弯弯的月亮》。一般来说,写东西也好,作曲也好,或者做任何作品,都是极力去避免雷同的。即使有人想抄袭或者借鉴,也会去找一些冷门的,或者说以为别人不熟悉的,而不会去找上面这首大家耳熟能详的《弯弯的月亮》。唯一的解释,就是作词的太懒了,懒得去找复杂的代指和修饰。


小村 她是个美脸蛋的姑娘

哦 姑娘她的小手儿撑在小桥上

  这两句可能也是无心之举,但能让人联想到了一首诗,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前面的小桥、小溪、小村,全被写成了姑娘,这站在桥上看风景小村姑娘,随后亦成了别人的风景。如果说这些都是个人猜测,那后面的借引化用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就是有心栽花了。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这首小令被奉为秋思之祖,短短二十八个字,十个意象,没有一个秋字,却将秋悲写到极致。《小桥》的词作者却非常大胆地用了前两句六个意象,并用一个“伴”字,将原文的悲一扫而空。

枯藤老树伴昏鸦

小桥流水无人家

荒草埋过小石板路

春园逃出一支桃花

  荒草埋过小石板路,这句可以理解为《天净沙·秋思》古道的延续,不过我觉得这画面跟姜夔的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扬州慢》)更加贴合。至于春园逃出一支桃花,这句就更不用多说了,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游园不值》叶绍翁。所以,这里的小桥流水,一切的景象,是在早春时节,没有丝毫的秋思秋悲在里面。

 短短四句,化用三首诗词,说词作者偷懒也好,文学积累丰富也罢,总之这么用还算比较自然,但也绝非亮点,下面两句才是我要推荐这首歌的原因。

谁在树下睡着咯

轻风偷走了他的酒

 这两句简直是神来之笔。字面上是有人在树下睡着了,但这睡着的是谁呢,路人还是小村,又或者是指你我?偷走的酒是自己喝了还是睡着的时候挥发了,又或者,酒就真的是酒吗?又或者是,时间

李宗盛时不我待地哼唱着“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 时间啊,就是一首唱给自己的歌。

  时间是公平的,无论你怎么对它,珍不珍惜,睡不睡着;也无论你有没有意识到,它都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四平八稳,踽踽独行。 

  我很喜欢的一部电影《岁月神偷》,有个镜头是罗太太拎着汤去医院,她一边走一边念:“一步难,一步佳,佳一步,难一步……”我们当然希望万事顺遂,但真正的生活总是会遇到各种问题,像永远也解不完的乱麻一样,绳结总是一个接一个。可你也得知道,就算是看起来过不去的麻烦也都有过去的时候,这是时间偷走一切后给的奖赏。

等你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能够平静地在树下睡着,任白云匆匆、轻风偷酒,也能像小桥一样,听着时间的小溪奔流而过。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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