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悠悠,二十九岁那年,男友离开北京,回到了家乡的省会城市。走之前留了些东西,东西放的不是地儿,在她心里。
自此,男友升级为前男友。
前男友结婚那天还打电话给她,两人絮絮叨叨,情分未断,藕断丝连。
家里人催婚急,悠悠忙着登录相亲网站,朋友介绍相亲,汇总了择偶标准,却又和前男友近似了。
悠悠也算个精英女,虽不是大名校毕业,但在北京多年打拼,从小小的营销助理,做到公司的新媒体业务总监,也算事业有成。对待工作认真敬业到刻薄,私下里作为好友,又是耐心随和。要求男人多学习,自我提升要跟得上,两人之间相处要舒服。这样的人就遇见一位,就是前男友。
怎么分了呢?
他是独子,父母想让他留在跟前,给他安排了安稳的工作,希望他过上波澜无惊的幸福生活。他想让我一起回去,但那里是他的家,不是我的。
离开北京,对我来说,无异于连根拔起,一切从头再来,我没那个勇气。我有爱情的勇气,但是没有生活的勇气。我手里捧着的一切,都如同沙漠长途中的救命水,是我一点一点挣来的,难以舍弃。
回去一年不到,他就结婚了。新娘子,门当户对,父母眼中的好媳妇,既大方懂事,又有好父亲好哥哥,对他的前程多有助益……
而这一切,作为一个外地人,我丝毫无法给予。在他父母眼中,于我于他,都是双输的结局:他不能借助妻族的实力与势力拓展前程,我还要耗损他和他家人的实力来支撑自己,求取生活……
后悔吗你?
怀念多于后悔。
控制不住地,与回忆对话。他已经离开,但又好像从未离开。
这个城市还有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一颦一笑,他的温存与体贴,他的停留与喜好。
西单大悦城的门口,他笑着向我挥手;北海公园的九龙壁,他给我拍照;上岛咖啡,他读书时的俊朗的侧颜;安贞医院的候诊厅里,他焦急地来回盘旋……
走在冬日大雪的夜里,路灯昏黄的光晕将我的影子拉短又拉长。就在那凛冽的空气里,我抬头,凭空嗅出了他的味道,那是激光打不散的分子颗粒,就在我的周围,如此深刻,却并不美好。
我们的分手没有矛盾,没有第三者,没有不和,甚至没有怨恨。路遇面目相似的人,会想起他;喝一杯他喜欢的咖啡,也会想起他;路过一起看过电影的影院,会想起他……
但他确实不在眼前,不在身边,不在这座城市了。即使我走遍每一处我们曾经经过的地方,也无法再与他相见。他一直停留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生命的河流之岸,风化成石,又鲜明如斯。
他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品尝两个人的回忆。
什么是爱情的答案?痛苦。
普通人哪有机会惊天动地、伤筋动骨地去经历万人瞩目的爱情?可这种无疾而终的爱情,也足够伤人。因为它储存了太多的细节和光阴,消融在了身体发肤、晨钟暮鼓,是一寸一寸拉长的潜伏着的痛苦。
痛苦才是爱情的核心,才能引发剧情。至于幸福,那是日常的黎明与暮光,平淡流年,没有痛苦,成不了故事。
痛苦让人清醒,让人自伤自怜,自我感动,也让人上瘾。由此,故事才会被反复咀嚼,拉长每一个横截面。
最狠的是,在人的心里放了一颗钉,钉入了血肉,生了绣。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悠悠,真是人如其名啊。
是悠悠不够爱前男友吗,爱他就跟他一起走?还是前男友不爱悠悠,抛下她一个人独自咀嚼往昔的回忆,而自己独个儿过上安稳富足的幸福生活?
或许爱情开始的时候都是相似的:是想到你,就只想笑;是看到你,就只是满心的欢喜。但爱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爱到人间烟火味,爱到谈婚论嫁、前程未来,是工作烦心钱包抽紧家人生病满目惆怅,还是相互借力前程锦绣别人眼中的人生赢家,抑或是平凡温暖相濡以沫的小工薪阶层,就是区别了。
是的,或许还是不够爱。但凡夫俗子如你我,到底多少爱才算足够呢?抛弃一切的奔赴,谁能笃定那不会是一场凉薄?毕竟悠悠没有高官的父亲、富贾的哥哥,只是一个家境一般的普通女孩。悠悠身上的在北京打拼来的时尚精英果决干练,在那个省会城市一无所用、一文不名。
再多的爱,在命运面前,在生存面前,在不确定的未来面前,都过于单薄了。
都没有错,错的是爱情,错的是人生,错的是伤痛。
伤痛让爱情故事变长了,也让人生变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