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迷迷糊湖中,我被颠醒,“老公,几点了?”我眼睛也没有睁,随口问了一句。
“姑娘,你说什么?”一个清脆的女孩的声音。
“姑娘”?一个激灵,家里哪里来的女孩子?我猛然睁开眼睛,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身下晃晃悠悠的!
奇怪今天的床怎么会动呢?难道我睡的是沙发,不对沙发也不会动呀,地震,难道地震了?我一下子站起来,因为用力过猛,头“砰”的一声磕到了什么,顿时一阵眩晕!
“姑娘,怎么了”?一丝光线从外面射进来,窗帘被挑开,刚才那个声音又出现在耳边,同时一个清丽的小姑娘的面容出现在小窗边,一霎那我的记忆里多出了很多内容,不自觉的随口而出:“我没事,鹦哥!”
是的,跟我说话的是我外祖母给我的贴身丫鬟鹦哥,我是林黛玉,刚刚安置完故去父亲林如海的事宜,此刻正在赶赴京都的路上,本来说过了年再回京都,可是大姐姐要省亲,所以一定要在年内赶到外祖母家,因此不分白天黑夜,我们都一直在赶路,不知道轿夫和步行跟随的人们是怎样的,反正我的小胳膊小腿还有我的老腰啊,此时都是酸痛不已!
可是不对呀,我叫玉儿,明明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青年女性,正在家里茶几边坐着,边喝茶过看电视剧《红楼梦》,电视剧正播到《宝玉和宝钗的新婚之夜,黛玉香消玉殒》那一段,剧中黛玉悲戚叫道:“宝玉,你好……”我的泪止不住的奔涌而出……
而此时我怎么会在回贾府的途中呢?我又有些头昏,一时之间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不行,我要找个地方缓一缓,我要让自己接受不管是黛玉,还是二十一世纪的玉儿,此刻就是我本尊一体这个现实!我突然也有着迷惑:父亲刚刚离世,我为什么要急着离开生我养我的故土,巴巴的跑去寄人篱下呢?心里想着事,手已掀起轿帘的一角,脆生生叫道:“鹦哥!”
“姑娘!”鹦哥边应声,边快步走到轿子面前。
“跟链二哥哥说,找个地方打个尖儿,我浑身酸痛!”黛玉身子本身就弱,用这个借口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鹦哥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得得得”一阵马蹄声,贾链驱马来到轿边,柔身问道:“林妹妹,你还能再坚持一下吗,路程刚刚过半,要快一些,不然大姐姐省亲之日,赶不回家中了!"
元妃省亲跟我有何干,我可不想去掺和这些事。我心中暗想,可是语调却放至极柔:“链二哥哥,黛玉自幼身子就弱,已经不眠不休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今天夜已很深了,还是找下地方先休整一下吧,不说大家都疲惫之极,现在天黑路高的,万一遇到个强盗可就不好了!”
父亲为了以后能在外祖母家立稳脚跟,把家中大半家产都变卖成白花花的银子,交与了贾链,整整四五十箱呢!可怜父亲肯定没有想到,这些银子都被贾家用到建元妃省亲用的院子了,女儿不久也郁郁而终!想到这里,我不禁也鼻子一酸,滴下两滴清泪!
不对呀,我玉儿可是个独立的新社会的女性呀,什么时候也这般多情善感起来了呀!
可是贾链却一眼瞥见了黛玉的眼泪,恻隐之心骤起,而且林黛玉的话也不无道理,几车的银两呀,虽然找了镖师,可是还是不能大意,祖母信中所言很是明了,家中亏空,等着这些银两救急呢,不然也不催他们这么急的进京了,还有毕竟拿人家的手软,姑丈在临终可是把全部白花花的银子都交付于他的,只为他们贾家能对黛玉好一些,想道这里,他柔声道:“林妹妹别哭,哥哥就近找个旅馆安歇就是。”
2.
旅馆内,一床一桌一椅一个老式梳妆台和一个老式衣架,很是简陋,桌子上放着一把黑色的陶制茶壶和两个同色茶碗,黛玉坐在梳妆台前,鹦哥把黛玉头上白色绢花取下,因在孝期黛玉头上只戴了一只绢花,用一把原色木梳帮黛玉整理着那一头长长的黑色秀发!
黛玉凝视着镜中的可人儿:淡淡的娥眉不染而女,两只杏眼泪光闪闪,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一头青丝如黑色瀑布倾泻而下,一身白色素衣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宛若一枚仙子跌落凡尘!
我微张的嘴,此时怎么都合不上,怎么也想不到黛玉如此之美呀,怪不得会死掉,肯定是老天爷看到长成这样,嫉妒得呗!
心里这样想着,嘴角不觉已微微扬起。“姑娘?”鹦哥看着镜中的我叫道。
“嗯”我猛然回过神,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心里暗自思索:此时外祖母急着让我和贾链赶回去的目的是为了大姐姐省亲,可是省亲要到元月份呀,这般着急是为了什么呢?莫非是......,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为了我的银子?难道贾府不像看起来那样荣光,其实内里早已亏空?
我父亲林如海一介盐史,又是正直人物,没有半点吃喝嫖赌的恶习;母亲贾敏是老太君最疼爱的小女儿,嫁给林如海时所带的嫁妆可是价值连成啊;因此我林家因我父生性低调,在江苏一带随得首富,但是也是家境非常殷实!打小我就被视作掌上名珠,从来不知金钱有何意义,更是从来没有金钱的困扰,不管在自己家中,还是后来寄住在外祖母家里,我都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所以黛玉本尊实打实的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不知人间烟火为何物的,从来不问柴米油盐的清高孤傲人间仙子!
在父亲母亲去世后,失去了两大至亲之人,我从此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单纯率真的我一直就把外祖母当作了最爱自己的人,把情爱当作了我的全部,在我的生命里宝玉就是我的一切,我的喜怒哀乐,我的一颦一笑无不是为了宝玉,这也是我悲剧人生的原因!
可是贾母乃贾家的老太君,她的所思所想肯定要为整个贾家全盘服务,我只是她对所疼爱的女儿贾敏的一个寄托而已,如果我的利益和贾家有了冲突,牺牲我是无庸置疑的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问问自己,玉儿,黛玉,我现在还要去京都那个大宅子吗?我真的还要去明知是坑还是义不容辞的去跳吗?
红楼中的黛玉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我可不是!我是一个现代的,独立的,能挣钱养活自己的白领!红楼中的黛玉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会吟诗作画,谈情说爱,耍小性子,我却既能上得厅堂,又能下得厨房,还有头脑,懂得人事世故!
不,我不能明知死路一条,偏要去找死,我才不那么傻呢!对就这么办,主意拿定,我便让鹦哥退出去,关上房门,把茶壶里的水浇到被子上,然后褪去外衫,倒身谁在了湿辘辘的被子上,然后拉起床里面的被子盖在身上。
3.
天刚微亮,贾链便急着赶路,就让鹦哥过来敲门,我的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早已哑得发不出声音了!
只听见鹦哥叫了一会门,便再无动静,估计去回禀贾链了,然后就听见“咣“的一声,门被撞开,鹦哥快步跑到床前,急声叫道:”姑娘,姑娘......“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动,鹦哥用后抚了一下我的额头,转头身门外急叫:“二爷,不好了,林姑娘发热了!”
一串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贾链一众跑了进来,他附身看了看我,此时我一定是面色赤红,呼吸气促,果然他转身对贴身小厮急道:“快,快让店家去请大夫来!”
我艰难的睁开双眼,眼睛里早已因高烧布满了血丝,红的如同兔子眼睛,我费力的伸出手,嗓子像火烧一般痛,嘴巴张了张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姑娘,你想要什么?”鹦哥的声音哽咽,她这般心疼与我,看来鹦哥是一个可用之人,这个计划我一个人也完全不了,脑子里的那丝清醒在提示我。
我示意鹦哥低下头,鹦哥俯下身子,我在鹦哥的耳边说:“小解”。
鹦哥抬起头对贾链说:“大爷,姑娘现在要行不方便之事,还请各位稍作回避!”
贾链一众退出门外,鹦哥关上房门,回过身来,奔至床前正要用手去扶我,我一把抓住鹦哥的胳膊,用极低却清晰的说:”鹦哥,我知你是对我极其忠心之人,现时间紧急,不要问我为什么,只照我说的去做就可!“
鹦哥疑惑的看着我。
“不久我会把一切因果告知于你,但是我现在所做之事,皆是对你我都好之事,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都照做,行否?”我声音暗哑,每说一句就要咳上一声,鹦哥焦虑之情不觉溢于面上,但是她还是郑重的点点头。
“好,你拿上一些银两,候于店外稍远的地方,不要让链二哥哥看到,见到店家请的大夫,想法跟他私语几句,就让他说我病重不能劳顿,所以不能再颠簸赶路了!”又是一串咳嗽,这个黛玉的身体真的是不好,等过了这个时间,我一定要好好锻炼一下。
鹦哥虽然不明原因,但是还是点头答应,然后我让鹦哥扶我起床收拾一番,鹦哥摸到我身下的湿淋淋的被子,更是疑惑!我对她摇头示意,她也就不再询问,帮我换上干爽的衣衫,再把身下的被子也换下,却也早已累得我娇喘微微,待我躺下睡好,鹦哥便打开房门,快速离去了!
我这边更是又咳又喘抖着一团,贾链看着我这边娇弱,不由愁上眉头。
我悄眼看到他那紧锁的眉头,心中暗喜,就更加咳喘起来。
4.
不一会儿,鹦哥引着大夫来到病房,我看向鹦哥,鹦哥微微点头,我心中了然。
大夫是一个年纪不大的中年人,面相倒还周正,鹦哥把床上的蚊帐放下,并把屋里那把椅子放在床边,大夫坐于椅子上,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给我把脉,稍倾,他起身对着贾链一揖道:“此女有先天不足之症,应是不久前有大伤之事,哀伤过度,已然伤及五脏,然又过于劳顿,故而引发不足之症!”
我心里暗笑,说得道是头头是道。
那边贾链也不甚关心我的病,只问:“几日可以起程?”
“这个.....”那大夫稍稍停了一下,然后说:“现在不宜再鞍马劳顿,至于几日可行,倒是要看病况而定呢!”
“啊,这可如何是好啊!”果然贾琏再也屏不住了,他一边让小厮引先生去开方拿药,一边在屋里转起了圈。
“链二哥,”我的声音嘶哑还夹着厚重的鼻音,听起来怪怪的。
贾琏在床边停住,看向我:“林妹妹何事?”
“二哥,我知道外祖母那边急着让二哥赶回去有要事处理,可是我这身体生来就弱,前段时间父亲病去之时,我曾偷偷吐了几口血,因怕二哥担心,一直未与二哥提起,现病倒于此,应是老天不让我这个病重之体去参加大姐姐省亲之事,怕这个病中之气过给圣上红人,烦请二哥派人去杨州给我父亲守棂的奶娘兄弟送个信,他们二人皆是习武之人,请他们拨出一人来护我安全,你带上银两车辆先走,鹦哥雪雁留下照看我,你看妥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我早已咳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我又暗中咬破舌尖,将那红红的液体吐在鹦哥递过的帕子上,斑斑血迹印在雪白的丝帕上,煞是触目!
贾琏一见此景,心上笃定我不能再同行,无奈元妃省亲事关重在,确是担误不得,而且只要银子在,我的生死到不是他最关注的事体,所以一边点头应下我的请求,一边对鹦哥说:“你一定要护姑娘周全,姑娘有个两短,我一定要你的脑袋!”
我心里暗自冷笑,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走,也不说停上一日,看我病体到底如何,可见贾家之情真的全是假意,毫无半分真情!于是更加笃定不去贾家的决心。
这边鹦哥倒是万分实在的应道:“二爷放心,我是姑娘的丫鬟,定会尽全力照顾姑娘!”声音里充满了真情!
我也心中暗自欣慰。
“林妹妹,你多保重,我现在着人快马至京城,让祖母寻京城最好的医生前来与你医治!”贾琏对我说
“如此多谢二哥哥!”我欠身道谢!
贾琏伸上相扶,触及我滚烫的衣服,微微皱眉,但是他还是一转身对小厮说道:“跟镖头说,马上出发!”
然后就大步的走出门去!
5.
待外面的脚步声远去,我挣扎着起来,鹦哥赶紧上前扶住我,我对鹦哥说:“去让店家烧上一些姜汤过来,然后再让店家多烧一些热水!”
鹦哥领命而去。
我明白:皆因昨晚故意在湿被子上睡了一夜,导致今晨有些伤风,黛玉的旧疾是一着凉就咳嗽,所以今天又咳又发热,黛玉本身身体也弱,再有加上我的装腔作势,是以看起来好像病体有多重,所以计划得逞,让贾链走了。
父亲早早的把我从贾府叫回苏州,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所余时日不不多,慢慢私下与我交待遗产之事,他并未把家产全部变卖,只是把明面上的家产卖掉,并把所得的银两交与了贾链,期待贾母他们看在钱的份上,对我好一些。
父亲虽是一个清廉正直的官员,可是官场上的叵测人心,他也见了很多,所以平时他也以奶娘之子的名义置办下许多家产,并写下协议,奶娘之子只是空有其名,我才有买卖处置的权利。
所以我才不会去外祖母家,过那寄人篱下的日子,我要回到苏州我自己的家中,做个包租婆,每月收收房租,天天喝个小茶,做个小诗,说不定我成为李清照第二也不一定呢!不对我的诗词应该比那李清照大气,
至于前主黛玉心心念念的宝玉那个花花公子,一没财,二没才,长得还像个女孩子,完全不符合我现在的审美,就让他跟薛宝钗结婚去吧,我才不稀罕呢!
还有就是我身体的这些个毛病,没了那些不得善终的情呀爱呀的拖累,只要多加运动,心胸豁达一些,每天心情愉悦,想来也无大碍,而且我在现代闲暇之时酷爱博览医书,定能把我这柔弱之体,养得健康起来,我黛玉说不定能活到耄耋之年呢!
至于我是定居扬州还是会住在苏州,我是只做包租婆,还是再做点别的营生,还有我的如意郎君会选择哪个,就不定你在太湖边上的某个种满花草的小院,看到一个正在修枝剪叶的妙人儿,那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