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之学,是心学啊。尧、舜、禹三代相传的心法是:“人心变幻,道心精微,用功精深用心专一,言行符合中正之道。”这是心学的根源。中,指的是道心;道心精一叫做仁,也就是中。
孔孟之学,只是追求仁,这是儒家精一的心传。然而当时的弊端,不可避免有在心外求理的人,比如子贡怀疑孔子只是学习比较多并且都记住心里,认为给予群众以恩惠和接济就是仁。孔子告诉子贡一个根本贯穿始终的道理,从而教他贡推己及人,使他能够追求内心。等到孟子那个时代,墨子极力宣扬兼爱,告子及其派别的人又有“仁在内,义在外”的观点,使得心学传承大受损害。孟子驳斥义在外的观点,说:“仁,是人心。学问之道没有别的,把丢失的本心找回来罢了。”又说:“仁义礼智,并非由外边给我,是我本身固有的,只是平时没去想而忽略而已。”
王道停息从而霸术盛行,功利之徒假借近似天理的学说来谋取私利,欺瞒世人,说:天理本来是这样。不过他们既然没有这个心,怎会有所谓天理呢?自此之后,把心与理支离为二,从而使精一的学问消亡。当世儒者的支离弊病,是向外索求于律法礼数这些小学问,去追求明白他们所谓的“物理”,而不知到吾心即物理,本来就是不用外求的。佛道两家的学说空虚,遣弃人伦事物的常理,去追求明白他们所谓的“吾心”,而不知到物理即吾心,不能有所得从而遗弃了。
直到宋代周敦颐、程颢两位先生,开始重新追寻孔子、颜回的宗旨,因而有“无极而太极”、“以仁义为定的根本,内心中正而以静为主”的说法;动时定,静时定,没有内外之分,没有刻意抗拒或迎合的论调,差不多是精一的宗旨了。自此以后,有象山先生陆九渊,虽然在纯粹、心平气和上不及周、程两位先生,然而象山学说简易直截,真的有承接孟子真传。他的议论起始,虽然时有不同,也只是性情、意见的区别,不过学问一定从心上求,则是一贯的。
因此,我曾经指出象山学说,是孟子之学。然而某些评论家,因为象山学说与朱子学说有不同,就去诋毁象山学说是禅学。禅学,舍弃人伦,遗漏物理,只是要追求极乐,不可以运用于天下国家。假如象山学说是这样的话,才可以说是禅学。如今禅学与象山学说,都有书籍保留,学子们假如拿来观看,两者的是非同异,就无需再争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