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我在这个小县城读高三,路尽头的那些绿色的建筑是我们的母校,不过,以前没有这些建筑,有的是五五楼,曲尺楼,更早一些,初中的时候,我们住的是矮矮的平房,雨后的夜晚会涌进数不尽的白蚁,我们一边赶白蚁,一边上晚自习,冬天教室是没有玻璃窗的,一入冬就用油纸封好,无聊的时候就戳出一个个小洞,到了最冷的时候,小洞洞已经密密麻麻了。从初中到高补,我在这所学校读了七年书,喜欢绕着操场和朋友散步,喜欢在小树林摘野果子,喜欢秋天的时候去学校家属区捡梧桐叶,还喜欢仰望光秃秃的枝丫,印着蓝天,是永远看不够的美,喜欢在春农图书馆的雪松下看书,阅览室的书不允许外借,有一次不知看哪本杂志,实在爱不释手,非看完不可,冒着危险,偷偷拿出来,第二天再悄悄还了回去。小花园里有似乎永远都长不大的银杏树,还有 开香蕉味花朵的木兰,硕大白花的广玉兰。后来,我们毕业了,母校建了很多的新校舍,连大门都改了,再后来,又搬了新校区,于是,我们集体没有了母校。
对面那个卡纷的小店,20年前是个小食堂。莲花中学的学生都是周末的时候从家里带一袋大米,然后在小食堂蒸饭,自己带个饭盒,抓一把米,随便洗两下就放在木甑里,老板负责加水,一个月交几块钱就可以。菜的话有时候会带点黄豆,萝卜干之类的,不够小食堂可以打菜,五毛一份素菜,一元一份荤菜。还可以小炒,大叔的豆干做的最好吃了。中午傍晚下了课,大家三三两两来用餐,小饭堂一下子就热闹了。屋子旁边有个过道,每次用餐都挤满了人,我最喜欢倒一杯水,放窗台,然后慢慢吃。
20年前,大家还在听磁带,一个小的便携式录音机,大约都是骗家里要学英语,听听力买的吧。那时候喜欢的歌手现在依然喜欢,老狼、叶蓓,高晓松,许巍,刘若英,还有水木年华,那时候李健还没有单飞。也听黄磊,张雨生,陈百强,动力火车,零点乐队。好像周杰伦开始火了,可我一直也没喜欢。当年各个小店找想要的磁带,收集了满满一抽屉,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阳光音像这么多年居然还在,不知道还能卖些什么。
新华书店还在老位置,不过阅读环境较之二十年前,简直天壤之别。当年只要多看一会儿书,都要看店员脸色的。今天一进门就看到了庆山的这本书,好巧,喜欢她的时候大约就是2000年,那时候她的笔名还是安妮宝贝。虽然笔名变了,可表达的习惯似乎还是沿袭以前的。那时候还喜欢郭敬明,喜欢韩寒。每个月从伙食费里省出一些钱必买的杂志有《读者》《散文诗》。上课偷偷在下面看闲书是常态,最疯狂的时候可能一天要看六七本。难怪学习上不去!
县城中心位置是一个广场,只是当年是大片的草坪,那时候大家都很喜欢在草坪上拍照,每个人的相册里估计都能找出一张在草坪上拍的照片吧。高中有一次下大雪,还和同学在上面打过雪仗。还有一次晚上,下了晚修不回去,绕到广场,一起跳进喷水池玩。
这条路一直通向我们在校外的出租房。莲花中学的住宿条件很差,校舍又不够,大部分同学选择在外面租房。大约没有高中生比我们更自由了吧。我住的地方是一栋三层小楼,我和主人家住在二楼,一连住了三年,有时候一个人住,有时候和同学合租。房东是学校的保安,一向严肃,不爱说话,女主人姗姗非常可爱,偶尔和我们讲她年轻时的事。我们曾经偷过他家菜园的黄瓜,也借他们家的工具,大半夜做饭吃。严娜有一次下雪,去人家地里拔了一颗大白菜,用外套包着就回来了,到了家,雪还粘在衣服上,那天的包菜炒粉是文耀做的最好的一次。还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房间着火了,等我放学回来,已经漆黑一片,主人家脸都是黑的,但居然也没把我赶出去,重新粉刷了,又让我住进去了,只是床头被烧了,就没给我换。还有一次,不敢熄灯睡的我,开了台灯又怕主人说,用毛衣盖住就睡了,半夜被烟呛醒,才发现毛衣着火了,赶紧灭了火,又睡了,现在想来,也是十分的惊险了。我的高中生活也在这里结束了,高考完后,我在二楼,把所有的书都撕的粉碎,然后往楼下扔,气的房东老爷子直骂人。毕业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可那三年,却是生命里闪光的三年。
小县城的变化似乎并不太大,随便走一走,总能看到熟悉的风景,吃到熟悉的食物,可那些青葱的岁月,那些年轻的朋友们,却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