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我的前半生魔法师,他还是个英俊的小伙子,瘦削的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我看着他的同时,他也在看着我,眼神有一瞬间的惊喜和不知所措,从护士那接过我的时候不知道手该往哪放,也不敢抱的太紧,生怕勒到我。
我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没由来的恐慌,最后都变成了呐喊,可是我的声带还没有发育完善,只能发出阵阵啼哭声。
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因为不适应,我生了一场大病,抽血化验的时候,连血液都无法从体内抽出,我的前半生魔法师等在门外,焦急的忘掉了可以去除病痛的咒语,只能手足无措的在急诊室外来回踱步。
是从什么时候,他的魔法开始失效的呢?他也不知道,以前他经过山川河流,站在云端俯视着世间的一切,那时的他还有过伟大的宏愿,就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可是这个世界,所有的事物都已经呈最饱和的状态,它已经不能再好了,所以我们努力的意义不是为了迎接更好的明天,还是为了避开最坏的明天。
这是《今生是第一次》里的台词,当我看到时,已经二十岁了。
我的前半生魔法师也在岁月的洗礼下,身材开始发福,所有用来实现世界美好的咒语都转变成了对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唠叨。
每次我拉着行李箱走出家门时,总会听到他的说,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遇到问路人就挥挥手离开。
魔法师不再是从前的魔法师,他开始担心如何避开最坏的明天。而我还在慢慢学习适应这个世界的咒语,因为我是魔法师的女儿,这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我的思维异于常人,行动迟缓,反射弧也比同龄人长了不知多少倍。时常沉浸在自己的意识空间里修习着各种魔法咒语,而忽略了与周围高级生物的沟通,久而久之,被孤立被排斥几乎成了家常便饭。物总以类聚,而我显然是个异类。
或许魔法师在这个世界上待的太久了,许多后遗症都开始接踵而来,我慢慢意识到,我的自愈能力越来越不如从前,每次受伤都要好久才会愈合,用来治愈的咒语也时常失灵。
可这一切,都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
于是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回到家看到我的前半生魔法师,突然觉得魔法师这个身份一点也不酷。
而这一切微妙的心理变化,我的前半生魔法师都不会知道,因为他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曾经是个魔法师了。而我还在试图寻找被遗忘的去除病痛和治愈伤痛的咒语。这是我们能否还能在这个世间生存下去的关键。
这个世间还有别的魔法师的存在吗?如果找不到,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是生存在地球上最后的魔法师,而且正在被毁灭?
我开始试图寻找,为此我背上行囊,远走他乡。
我可以感受到我的生命能量正在不断流失,可如果不往前走,也终究会倒在途中。我去过我的前半生魔法师去过的河流,经过他经过的山川,可是依旧没有找到当年在这里分散的其他魔法师。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得到消息,我的前半生魔法师得了一种衰老症。
那是一种让魔法师们闻风丧胆的病症,许多魔法师都逃不掉这个魔咒。我的前半生魔法师也是如此。
可与此同时,我却感觉到我的生命能量正在源源不断往回收,这让我欣喜而又恐慌。
当我踩着棉花糖般的云朵赶回去时,我的前半生魔法师躺在自己的床上,看到我后,伸出手示意我走过去,我看着他丛林般茂密乌黑的头发如今都变成了银白色,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真正的魔法师了。
我皱着眉头走过去,而他只是笑。
他握着我的那只手,皮肤已经如老树般粗糙。我一直无法理解,魔法师们看着自己一天天衰老下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我已经很久不再叫他我的前半生魔法师了,因为他已经忘了自己曾经是个魔法师。他教会我的仅仅是如何忍受伤痛,却从来没有告诉我如何去治愈伤痛。
可今天他的眼神异常清明,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对话异常沉重。
很快,他开口,我知道,你一直在找能够治愈伤痛的咒语,为此不惜背井离乡。可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世间总有连魔法师都无法左右的事。我们生活在这里,就要承受这里所有的负能量。你一定很懊恼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无能的前半生魔法师…说到这,他轻笑了一下,让我恍惚看到了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我的小魔女。在听到这句话时,我才回过神,而他看着我的眼神却开始迷离,最终陷入一片死寂,连最后一点星光都陨落了。
我怅然的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变成透明,消散在风里,手心曾经相触的地方,却多了一个六芒星状的印记,血液般鲜红的颜色,生命力强盛。
那一瞬间,我似乎开始明白,为什么我一直找不到治愈伤痛的咒语,为什么所有魔法师都躲不开衰老症的魔咒,为什么我的前半生魔法师慢慢丧失所有魔法能力。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的到来。
而我,终于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后拥有自愈能力的魔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