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是舅舅家的。

舅舅是特殊教育学校的一名教师，那时候新买的房子还没有装修，还好，弟弟刚出生，天天只知道睡，连翻身都还不会的年纪，三口人挤在学校的职工公寓也算安逸。那时候，他喜欢各种毛绒玩具，一把毛绒玩具放到他面前就会咯咯咯笑个不停，我索性把我平日里舍不得玩儿的玩具给他，作为姐姐的我看他咯咯笑的模样，就满足了。

那时候，他很可爱，还不会说话，总是吃的很多，还没长齐牙齿的小嘴巴呜囊呜囊嚼东西的模样很可爱。会爬了之后，舅舅家的新房子也装修好了。在地上摆了那种泡沫拼图，好大的那种，软软的垫子……我也不知道学名叫什么，反正放在地上可以让孩子爬来爬去。他每天每天起床之后就在垫子上爬来爬去，爬出界了之后还会被周边看着他的大人拎回去，他咯咯笑着。姥姥也在旁边看着笑，笑这个小东西爬来爬去的模样真可爱，他也哼哼哈哈的回应着周边人对他的心爱。

长大一点儿，学会说话，在村子里住的亲戚逢年过节就会凑在一起了，打趣的问弟弟，“我们一块儿去你家过年好不好？”弟弟斩钉截铁认真的回答“不行。”围着他的大人哈哈笑，当作那是童言无忌的问答，那些明明答案不重要还必须问的问题。后来弟弟长大一点儿，再碰到这样的问题就会回答“我们家没有那么大地方，装不下这么多人啊。”亲戚答“没事儿，我们站着也行啊”弟弟说“别去了别去了。”姥姥遇到这种就一直在旁边尴尬的笑着，对亲戚们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家里可没有这么吝啬的人啊。哈哈，看看这个孩子。”然后再对弟弟说“你不能这样，你应该说，欢迎姑姑婶婶们到我家里做客啊。”你不说话，听着，却总记不进心里，像是一直担心那样回答了问题之后，你家就会一窝蜂进了一帮你都人不全的亲戚一样。

那时候，令我欣慰的是，我一直心疼的宝贝儿弟弟每次被人问“那让你姐姐去你家好不好啊？”弟弟总斩钉截铁开开心心的说“恩，行。”然后我就在旁边笑笑。心里想着这弟弟我没白疼。

后来弟弟上了幼儿园，那样被家里各种亲戚调侃的话题还没过去。问法也总是变幻多样“胤博啊，我们去坐你家车好不好啊？”“让弟弟去你家吃饭好不好啊？”“我们今天去你家睡觉怎么样啊？”“把你这个东西分给我一点儿吃行不行啊？”……答案却总是很固定，认真否认的模样让人笑的声音很大“不行”“不”……

学业还不紧张，嗷对了，那时候我家里还没有电脑，每周末都会骑半个小时的车子去到舅舅家然后用着电脑查查东西，上上QQ。嗯。跟弟弟玩玩儿，我教他认墙上的那些学前知识，给他翻着绘本讲着那些睡前故事。他偎在我的怀里，我也喜欢被他缠着，有了好东西还是先给他，他有了好东西，也会给我分享，依旧不给别人。

我进了魔鬼一样的紧张的高三生活，弟弟也上了小学，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们在一起玩儿的闹的越来越少。有次假期，弟弟来到家里。那时候是吃西瓜的季节，舅舅一家来了，妈妈劈开一个西瓜，摆在桌子上。给弟弟切好小小的那种，哈哈。就是好吃好玩儿的那种，弟弟躺在那个沙发上拿着舅舅的手机玩儿着，丝毫没有顾忌别人的眼神和状态，自顾自的玩儿着。我没心情看弟弟玩儿的是什么，当时在想，原来电子产品都荼毒到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了。弟弟听到大家都在吃西瓜，然后腾出一只手伸向桌子，我明白他想吃西瓜，我说“自己放下手机来拿，吃东西你自己都不拿，谁会给你送。”不容易，弟弟把手机拿离，时间暂停，他看我一眼，眼神里再不是可爱的模样，他不情不愿的吃完自己拿的那一块儿西瓜，把种子吐的到处都是。继续伸手，我继续说“自己拿。”舅妈看不住了，抽了一张卫生纸，尴尬的笑着说“看你吃的手上都是”，边说着又笑着拿起一块儿西瓜，理所当然的放到他的小手里，弟弟不看他妈妈，只管吃着刚到手的西瓜继续把种子到处吐，吃完用手擦擦嘴然后很顺理成章的往沙发上一抹。

弟弟你说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呢，我的小可爱？电视打开之后，全家人陪他看着他爱的猪猪侠、熊大熊二、喜羊羊与灰太狼……想要换成大家都可以接受的节目，他就嗷嗷哇哇的挡在电视前面，舅舅实在生气了会给你摁上电视，他认真的堵着气，看着他姑姑然后理直气壮又害怕又心虚的打开。肆无忌惮的做他所有喜欢的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去训他。在他奶奶家，在院子的中央，他去拿着小铲子一点儿一点儿挖了个无底洞……要知道那是“交通要道”，很容易崴脚的地方，你就那样不顾别人劝说，自己很执着的挖了个洞出来。我该夸你执着？还是该拎起你来揍你一顿？

我们的话越来越少，我对你越来越失望，什么时候我的弟弟成了这般自私而又让我不喜欢的模样？我明白现在所有的孩子都被宠的不像话，我明白现在所有的孩子都唯我独尊，想什么是什么没人反对，我以为那是他们，我以为我的弟弟永远不会变成那样。

……

我大学一学期回来了，小学五年级的他放假了。放假第一天，舅舅带着他的试卷来到我家，我给他分析着试卷，告诉他这里那里的问题，他五年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没有一点儿沉稳，没有一点静下来的心。还是照样一来到我家就能把我们整个屋子都变个样子。他玩儿我的水晶球，失手打碎我的玻璃球，那是我发小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对于一个重情的人来说。我对每个礼物都像命一样，我对每一份承载着记忆的物件都像命一样。他打碎了我看来最棒的物件儿，说实话，我气到不想理他，可是看到他满脸惹人怜惜兀自站定的模样，让人真的没法生气。我立马平静下来，看着跟你说“没事儿，小心点儿那些玻璃，打扫打扫就行了。没事儿哈，你去玩儿别的吧。”孩子就是孩子，果然以为是真的没事儿的样子，去玩儿我的另一个音乐盒，同样是成年礼。正过来反过去还摔来摔去的样子，让我看了真难受，却又不忍心制止他。

你慢慢有了男孩子生性。喜欢到处踢蹬，哪里都有你的足迹，可以随便打坏东西，可以毛手毛脚，可以随便这里打人一下马上逃跑，可以随便跟人扭打起来。二十岁的我不喜欢吵，不喜欢闹，不喜欢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居然还是这样不沉稳的你。

晚饭时候，咱们四个人一起吃饭，你开始懂事儿了。你去拿筷子，可是在路上故意蹦跳的声音很大， 丝毫忘记了楼下还有个小妹妹，我好怕你的蹦跳声会让刚睡着的她惊醒过来。你要最少的一碗，你怕吃不完浪费粮食。吃饭的你很潇洒，整个饭桌都是你的“战场”，你在我旁边把嚼东西的声音放的很大，像是在怕我听不到你在吃饭一样。吃完饭收拾的时候，你的场地遍及整个饭桌，连地上都是你的饭渣。我的弟弟，你知道么？我最近刚在知乎上看了一篇讨论从一个人吃饭的表现上看出这个人修养的话题的帖子么？我的弟弟，你怎么就一天一天变成了我不喜欢的样子。要知道，我是天秤座的，要知道，天秤座追求完美，受不得你这样把越来越凸显的我不希望你有的自私拿放大镜放在我面前啊。

长大的你，开始学会了“油嘴滑舌”，开始放大那些我不喜欢的点。本来以为舅舅舅妈不会把你这些习惯渐渐养大，毕竟是老师的孩子，毕竟舅舅舅妈都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孩子，可从我的观察来看，为什么舅舅舅妈对弟弟的这些不棒的行为没有管教呢？我提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你们也只是和颜悦色，语气温柔的随口一提呢？把弟弟，把一个男子汉慢慢变成这样，真的是你们期望的么？

我大学上学期，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上学，有次在超市购物，收银台前的一幕让我记到现在。那位妈妈带着打扮的很可爱的女儿逛超市，购物车里满满的全是零食，年轻漂亮妈妈的保姆包里装的全是关于宝贝儿的用品，什么纸巾、水壶、帽子……妈妈把东西一件一件拿到台子上等待扫码，宝贝儿很安静，在旁边默默的站着，没有帮妈妈拿满满购物车里为她买的零食。在扫码的期间，妈妈问宝贝儿，渴不渴？宝贝儿不看妈妈，只是点点头。宝贝儿喝了一口，递给妈妈，妈妈专心看着扫码，没有接到水杯，宝贝儿没拿住，水杯掉了地上，然后。妈妈柔声细语告诉宝贝儿“怎么没拿住啊？”边说着，边付账。稍微一努力就可以把水杯捡起来的宝贝儿全程高冷的站着，不看结账的妈妈，不看地上的杯子，没有掐腰，没有过多神情。木木的站在那里。我看着那个高个儿妈妈手忙脚乱的把零食重新放到购物车上，看着妈妈一边看着自己凌乱的保姆包，一边弯腰捡起水杯，一边领起宝贝儿的样子。

我见过小姨的孩子，很小，却固执的非要坐在副驾的位置，固执的不要坐在儿童座椅上，即使所有人都告诉她“宝贝儿，副驾驶不安全，看儿童座椅多棒哦！”每次车停下，她从来不会自己打开车门，不是小姨给她打开车门不是小姨抱她下车，她绝对不会下车，即使她已经越来越大，马上就要上小学的。

我见过在路边因为爸爸或妈妈不给买棉花糖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孩子。我见过非要在路边就地解决内急问题的孩子。我见过在公共场合不顾所有，只要自己开心的孩子。我也见过在小学里就开始飞扬跋扈的孩子……当然，我也见着那些唯孩子是从的父母，这些越来越娇惯孩子的父母。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现在的孩子都变成了这样。我曾经和发小一起去接在同学家玩儿归来的发小妹妹，我问她你们都玩儿什么啊，妹妹说“游戏啊。”我笑着“哈哈，你知道么，我跟你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玩儿什么过家家呢。”妹妹说了一句我到现在都忘不了的话，那时候她二年级我上初中，她说“谁还玩儿什么过家家啊，那么幼稚！”

九五后，小时候，我和发小玩儿过家家一直玩儿到小学四五年级。我和同学扮演长颈鹿，我们跳皮筋，我们扔沙包，我们玩儿萝卜蹲，我们拔河，我们一起编手链……多年后一位零零后告诉我，你们小时候真幼稚。

我写这篇文章，只是因为看到晚饭称霸整个饭桌的弟弟，很心疼。

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未来也像现在的孩子这样被宠坏。仅此而已。

2016/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