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们这等半吊子历史爱好者而言,评价一个历史人物或者是一个历史事件,大概是需要经历三个过程的。
第一个过程是脸谱化,非忠即奸、非善即恶。评价一个人物必须要给他打上一个标签,贴上一个脸谱,比如岳飞,那就一定是个大大的忠臣;秦桧,那就一定是个大大的奸臣。魏忠贤,阉党乱政就是大奸;东林,怒斗阉党必须得是个大忠。这可谓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这种脸谱化的评价方式很爽,简明易懂,更是常见于各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演义小说之中。然而这里有个问题,一个人、一个群体的行为是极为复杂的,更不必说那些复杂的政治斗争。你在早期的一些文章里树立了一个人的脸谱化形象之后,万一不幸产生兴趣,一脚跌入历史这个大坑里,随着史料接触的越来越多就会发现这个人怎么往往也并不是全坏或者全好?
这时候通常会有两种情况,一是走向另一个极端,热衷翻案。网上许多热文都是如此炒作出来的,殊不知此时仍然深陷脸谱化泥潭之中,只不过是用这张脸谱换下那张脸谱。而另一种情况,就是开始跳出窠臼,尝试着从更立体的角度来对某个历史人物或事件进行考察。
到了此时,关注的焦点可能就转移到了更加细化、更加深入的具体事件上了。有人说研究历史人物要不知对错,不知善恶,不知忠奸,只辨真假,就是这一过程的真实写照。此时似我等历史爱好者往往就跳出网文和演义小说,开始在浩繁的文献中试图翻得只鳞片爪,以求还原史实。有条件的还会自购论文专著,开销难免直线上升。与人谈起某人某事,也不再仅妄用忠奸二字一概而论。这可谓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然而越是研究,便越会发现史料浩繁,零零碎碎。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当然不能简单的用一句忠奸善恶来进行概括,那么难道便要事无巨细的惟务雕虫,专工考据么?要知道,一个人或一件事,当然是个整体,而非碎片,我们打破脸谱化印象之后自然不是为了走向另一个极端,把人拆成一个个零件,还要硬扯什么“人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那便是克拉底鲁式的诡辩了。因此最终还是要将人还原为人,怎么还原呢?这就要说到第三个过程了。
第三个过程,就是在某一史观的指导下,对历史人物或事件进行评价。对于一般的历史爱好者而言,这便足够了。比如在文明史观下,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自然由“是否推进了文明的发展”这一最高准则来评价,那么蔡伦造纸之功绩当然光耀万代,其依附窦后、构陷宋贵人这种事,实在是无足轻重的。然而转到政治史上,这无疑又是一件大事,所以此时便可豁然开朗,明白往往史学家们的种种评价,都是依据一定史观而作,因此不同人物各有定论。而此种定论,流传出去经过演义小说的加工又形成了脸谱化的人物形象,这可谓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说到这里,七零八碎的扯了不少。说回评价历史人物与事件这事,最终还是要取决于你是在哪种史观下对其进行评价,做评的史料来源又是哪里。比如评价东林党,那就必须先读明史,了解事件梗概,继而以《明清之际党社运动考》、《晚明东林党议》、《明季党社研究》与《东林党史话》几本专著着手,杂以魏斐德、沟口雄三等外国学者之见地,细节之处以论文与考据补足,想必自然就会得出一个客观的评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