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年,翻苏轼那些与词作有关系的文章,在《与鲜于子骏》这篇文章中,我见到了这样一句:
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作得一阕,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
其中的“呵呵”二字,一下子就将我打动了,真是太可爱,太亲切了,上千年的距离,就在这轻轻的笑声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也许就是因为这“呵呵”二字,才真正喜欢上苏轼,是的,不仅仅是“大江东去,浪淘尽”,抑或“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以及“十年生死两茫茫”,还有“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只是因为“呵呵”。多温和的笑声,平和,亲切,还很传神的表达出了东坡先生作出自己小词后的那种自娱自乐后的满足感。
除了苏轼的“呵呵”,还有一个古人的语气词让我印象格外深刻,那就是韩愈的“呜呼”。这一个,是从《马说》开始,还是从《祭十二郎文》开始呢,这一点记不清了,但之后,见韩愈文章,几乎篇篇可见“呜呼”。比如《原道》一文中,在引用了庄子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掊斗折衡,而民不争”一句之后,立刻来一句“呜呼”,然后开始批判“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无圣人,人之类灭久矣。”《原毁》中也说:
是故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呜呼!士之处此世,而望名誉之光,道德之行,难矣!
当然,也并不是篇篇都有,可是,“呜呼”两个字,对于韩愈来说,出现的频率也实在太多了些,怎么就有那么多的感慨呢。
语气词的使用,其实不独散文书信,诗歌中,也是经常出现的。想想李白的那首《蜀道难》,开篇就是一声惊叹:“噫吁呼”,然后“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真是畅快呀!大概,也只有李白能够这样长叹,能够在独出心思的放在一首长诗最初。之后的同样让我觉得出彩的一个开篇,大概是辛弃疾的《贺新郎》词中所用的“甚矣吾衰矣”,引经史子集散文中的语句入词,也是独抒机杼了,只是这不在语气词之列。在李白之前的,诗词中的语气词,屈原的一句一“兮”,虽然是沿楚地民歌的形式,但也是在抒发自己的悠悠情思了;汉代梁鸿还有《五噫歌》,一首诗中,五句话,五个噫,也着实可见他当时对于社会现实的那种义愤填膺之情状。同样是汉代,乐府诗中有一首《有所思》,中有一句“妃呼欷”,那是一个女子内心的千回百转;《上邪》中的一个“邪”字,暗含的是坚定,发出的是誓言;而《出东门》里的一个“咄”字,就不仅仅是个语气词了,简直具有了实意,贫民丈夫的悲愤,情景立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