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札记之《杏儿熟了的时候》

    俄国伟大的文学家托尔斯泰曾经有一句至理名言,“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由于工作性质所致,在我20多年的调解生涯中,接触过许许多多的离婚案件。其中对我感触最深的是一个叫沈萍的离婚案子。这是一位美丽的女子,由她婚姻的挫折而演变成一个凄美的故事,故事证实了现实生活中确实有些婚姻是“红颜薄命”的,尽管沈萍她依然生活的很坚强!

    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90年代农历三月的初春。风儿一如既往地捎去了春的气息, 明媚的春天也不误人们期盼姗姗地来到了招远大地。萧瑟的山峦虽然还是春寒料峭。但田野里,沟壑旁的迎春花,村庄犄角旮旯里的桃花、杏花的蓓蕾,已经按耐不住孕育了一个冬天的萌动竞相绽放了。杏花儿白似云朵、桃花儿红如霞蔚、迎春花儿黄的金灿灿。在绵延起伏绿色的麦田里,零星点缀着或黄、或白、或粉红色的桃杏花。沿河堤坝上,柔软的如丝丝线条儿般、顶着鹅黄嫩芽的垂柳迎风摇摆着。这是一个莺飞草长春风荡漾的季节。

正如人生一般地花开花谢,转眼之间果实已经缀满枝头,又到了杏儿熟了的时候。(摘自微信)

    一天,乡政府的大院里走来一位30多岁心情忧郁的女子,说是找司法李助理给她办理离婚手续。在办公室我接待了她,询问得知她姓沈名萍、现在县委招待所工作。问明来历,我随即打开《民事纠纷调解笔录》,记录着她诉说离婚的事实和理由。

    沙沙地笔尖在纸上飞舞,厚厚一沓纸,近万字的调查笔录逐渐浮现出沈萍的身世以及她离婚的原因。

诺兰齐,担负乡镇工作的性质是:筑牢社会治安稳定、人民调解便是不可或缺的第一道防线。(自拍)

    在招远县城南边最边缘的一个小山凹里,这里有两个分别属于青岛莱西市和烟台招远市跨边界最奇特的小山村。一个名曰“芝霞村”,一个名为“上甸村“。不知是哪个朝代,又缘何而划分的一村分属两县沿袭至今。村中一条南北胡同标出了两个地区的地理界限,村东边属于莱西县管辖,而村西边则属于招远县治理。村委会办公室的大门上就挂着“青岛市莱西县芝霞村民委员会”和“烟台市招远县紫芝霞村民委员会”的标牌。(后都撤县设市)村中的两架高音喇叭经常播出两个县政府的指示。

    两个地区的人同宗、同语、同俗、通婚。出村几百米便是莱西市的地盘,当地村民耕种的土地也都是你中有我,我的地盘中也有莱西人的地块。老百姓称这种现象为“插花地”。在90年代程控电话和村村通车的鼎盛时期,村中不大的空地,在占用烟台地区的一侧,每天都有先后到达代表不同地区的两辆客车,方便农民进各自的县城办事。还有一个特殊的现象便是农户家中的程控电话,由于分属两个地区,即便同村人挂个电话也要先拨区号,拨区号又产生长途漫游费,一般能按得起电话的家庭都按装了两部座机,用以减少跨地区产生的长途费用。

    60年代也正是自然灾害严重和中苏两国交恶的时期。全国人民勒紧裤带抗击自然灾害还苏联的债款。老百姓自喻属“土里命”,每日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做营生。农田里的收成全靠天吃饭,日常生活也都是“瓜菜代”。在这个困难的年景里。沈萍,乳名“杏儿”就出生在这个叫“芝霞”100多户人家的小村里。她说:“妈妈生她的时候正是快要麦收的季节,婆娑的树叶中隐隐透着泛黄的杏子。她莞尔一笑的对我说:“李助理,你也是招远南乡人,你知道咱那一带的人管这种杏子都叫它“麦黄杏”是吧”?记录中的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观点。她接着说:尽管熟透了的麦黄杏儿很甜,可是母亲却对清香诱人的杏儿不感兴趣”。她叹了一口气说:给我起的乳名叫杏儿,母亲对麦黄杏儿又不喜欢,这也可能隐隐蕴含了我以后在家里的待遇吧。我的上面已经有两个哥哥了,在这个麦黄杏熟的季节里,我带着家人的希冀和期盼,一声啼哭宣告我来到了人间。看着孩子粉嫩的小脸,蠕动的小嘴唇。爹爹笑着说:“嘿、嘿,咱家又添了一个小嫚嫚”。在外面玩耍的两个小哥哥也跑来看看这个初来人世间的小妹妹。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岁月,妈妈坐月子也没有什么补品,十几个自家鸡下的鸡蛋和积攒的小米是她催奶的全部营养食品。那个年代,国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家家孩子多,孩子也不金贵。粗放式的管理放飞了两个小哥哥的孩童之心,到了上学的年龄,每天放学之后背着妈妈用碎布条拼接的花书包,在青岛、烟台的两个村子里满世界疯跑。傍晚时分,袅袅的炊烟中、满村都能听到暮归牛羊的嘶鸣和两个地区大人呼喊孩子吃饭那长长的声调。当地人给孩子取名,是男孩的,按祖传的诗句排辈份取名。是女孩的,起的就很随意了。根据出生的节气、看到的时令花果或按家中女孩的顺序叫“大嫚、二嫚、三嫚”。我出生在杏儿黄了的时候,所以爹娘便给我取了一个乳名叫“杏儿”。不过我也挺喜欢“杏儿”这个名字的,黄澄澄的杏儿它酸酸甜甜的招人心疼。我的到来只是给这个家庭带来短暂的欢乐,繁重的体力劳动和三个嗷嗷待哺孩子,让靠挣工分分粮食的父母终日劳作,每个工分仅值几分钱,到年底决算不光开不了资,还倒欠生产队里的。当年有个术语叫“透支”。家里的日子从我记事起就没有宽裕过,长夜里,每次醒来总能听到父母窃窃的私语声。讨论的话题似乎永远是吃的穿的问题。父亲告诉妈妈明天还要捡生产队里最重最苦的活干,为得是多挣几个工分。黑暗中总有一粒小红点在一明一暗闪耀着。很懂事的我知道那是父亲在琢磨家里温饱的时候烟袋锅里发出的光亮,紧接着便是烟袋锅敲击炕沿发出清脆的啪啪声。一袋烟抽完了,(一袋烟,是指一烟锅烟)摸索中又听到了火镰撞击燧石的嚓嚓声,引燃了烟锅上面的灰绒又一袋烟开始了。(火镰,当年农户为了节约供应的散装火柴,胶东最原始的取火的工具,相当于现在的打火机。)

左图是火镰,一种靠擦刮燧石引燃灰绒的取火工具。在当年火柴供应靠票证的年代,它是主要的取火工具。右图是旱烟袋锅,让一老者摆拍,他向我收费了2元。(自拍)

      细雨霏霏的一天,泥泞的道路下乡是不现实的了,乡镇干部也只有在雨雪天气才可以自由活动不用下乡。为了熟悉业务、琢磨最佳的调解方案,我回到办公室再一次打开了沈萍《民事纠纷调解笔录》的卷宗,跃然纸上的笔录让我知道了沈萍接下来的故事。

    日子在艰难中度过,后来,杏儿相继又有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小妹妹。父母繁重的体力劳动和重男轻女的思想使她过早的参与了家庭的劳动。在她的记忆中,她虽是女孩却没有在母亲面前撒过娇,反而有时母亲因心情不好唠叨打她的时候最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十几岁时放学后便去打猪草。由于个子矮,趴在猪栏上喂猪脚下得垫一块石头。那年月做饭烧的柴草很紧缺,不像现在有液化气和果园里的苹果树枝可以利用,那得用竹条子做成的小耙子到光秃秃的山上划搂草。夕阳西下的黄昏中,总有一个小姑娘撅着一个比她高的大草篓子步履蹒跚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个哥哥心疼小妹、也只能尽自己的所能,上山给她抓几串蚂蚱,上树掏几个鸟蛋。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来了。

    进入改革开放的1978年,15岁的杏儿已经出落成一个小大姑娘了。

根据当事人的描述,想象中当年杏儿少女时代的形象(摘自微信)

她长得眉眼齐整,皮肤细腻,一双小手却不因干了无数的农活而被磨得粗糙浑椭圆。青春发育期的杏儿,纤纤的十指像一根根白嫩圆润的笋子一样让人悦目。邻家大婶每次见她都会拉着她的手对母亲夸赞的说:“啧啧,她婶子,杏儿这孩子真出息成了一个大闺女了,你看这一双小手长的葱嫩葱嫩地真让人稀罕,长大了一定能打发一家好人家,找个好女婿”!这时,情窦初开地杏儿朦胧懂得一些情爱的词儿,让婶子夸赞的很不好意思,羞涩而又粉嫩的脸颈立刻红晕密布。年幼的少女之心,那一刻就有了说不清的春心萌动,憧憬着城里上班人的生活。她暗暗地许下一个心愿,等自己长大了一定在城里也找一份跳出农门的工作,脱离农村无休无尽的农活……

    1980年夏天季的一天,机会终于来了。那是一个石榴花怒放的季节,蝉儿被太阳炙烤的躲在枝桠丛中大声呼救。家里的小喇叭响了,当时农村收音机还没有普及,还是奢侈品。为了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家家户户都有一个挂在墙上的小喇叭,小喇叭连着千家万户,它播放了县委招待所要招收女服务员的通知。那时的招工不像现在演绎的“萝卜招聘暗箱操作”,各项工作还是很规范很有透明度的。她记得广播说,有自愿报名的女青年在听到广播后的某一日到公社的会议室集合。那一天,县里来了三个人对候选的姑娘们进行了面试。杏儿已经17岁了,她听到消息后立刻相约同村的四个小姐妹到乡里去应聘。当年,改革开放的春风还在缓缓地吹向胶东大地。由于地处山东半岛的最东端,没有高铁飞机、农村人又没有满世界可走的亲戚。相对闭塞的地域、守旧的人们也没有外出打工的意识,只是信奉小农经济时老祖宗传下来的“千买卖万买卖,不如赶着老驴驮土块”的信条,宁愿守着几亩薄地讨生活,也不愿离开故土一步。人员的不流动也就滞留了大批农村的帅小伙和靓姑娘。所以,面试的门前全是东一簇西一撮,一水儿漂亮、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孩子。女大十八变,杏儿,当年的一个小柴火妞,如今五官端正容貌姣好的她,也已经出落成细腰宽臀、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几经抬手、投足、转身、站姿、身材、身高、口齿伶俐的面试,杏儿顺利通过了优中选优、层层选拔的测试。测试结束后,考官让她们都回去听通知。焦急等待中,她与母亲和哥哥每天都留意清晨小喇叭的播放。终于在一个晨曦微露的早晨,一阵《东方红》晨曲结束后,女播音员清脆甜美的声音“招远人民广播站,招远人民广播站”下面播送县委招待所录取名单……

    在不长的名单中她听到了自己被录取的名字。同时被录取的还有同村的一位小姐妹。全公社几十人报名的队伍中,最后只筛选出了6名身材婀娜、容貌俊美的女孩子。这6个人后来就成为她同年参加工作无话不谈的最要好的闺蜜。

    对新工作充满新鲜感的杏儿,对自己分配的做服务员工作很满意。纯朴的、农村来的女孩子本来就对生活就没有更多的奢求。参加工作的第一天,招待所的所长,一个50多岁,一身笔挺中山装的大叔,在全所工作人员的大会上给她们讲了话,说她们是部门招聘的合同工,让她们珍惜眼下这份工作。部门招聘顾名思义,也就是招待所自己根据当时的政策自主招聘的员工。所长告诫她们,县委招待所是县领导接见来访的外地领导用餐、下榻的地方,是我们县对外精神文明的一个窗口。你们的精神风面貌以及礼仪和仪表,是体现全县人民“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一个缩影。最后,所长语重心长地强调说:当服务员也是为人民服务,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你们把本职工作做好了,你们就可以继续在这各岗位上续合同,否则,所里有权辞退对工作懈怠的人。

    大会结束后,杏儿便和其她新来的小姐妹与所里签订了三年的劳务合同。在一个大姐姐组长的带领下实习接待礼仪和铺床叠被、酒桌主次客餐巾折叠摆放的全部礼仪。不几天,新颖的工作服发下来了,有传统的国服旗袍和平时接待用的短装。旗袍的穿着,组长姐姐说:只有遇到隆重地外事活动或与领导参加开工典礼才能穿的。小姐妹们穿上了量身定做的新制服个个容光焕发,光彩照人。杏儿穿上了新的工作服更显得身材修长凹凸有致,虽不是闭月羞花倒也是楚楚动人。

根据杏儿的述说,当年她参加工作后所发的工作服。(摘自微信)

    在以后的几年中,杏儿努力学习发奋工作,为的是自己能转成是一名正式的县合同工,就再也不用回到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下苦力了。她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每年年终工作表彰的荣誉证书上她都名列其中,以至于若干年后,她没法保管它们把荣誉证书的壳子统统除掉而只留里面的瓤。再后来,她的工作能独当一面,也成了大堂小姐姐级的领班了。并顺利的转成县合同工。在那个政出多门摸着石头过河的年代,只要签定了县合同工,那便是踏进了吃皇粮国家人的序列。但县合同工还有最后一道坎需要迈过,这一道坎对于能否跳出农门是至关重要的。既本人及配偶、子女“农转非”吃供应粮的问题,当年“非农业”户口是有“粮油供应证”的,而杏儿还是农村户口,离正式工的“非农业”户口还有一步之遥。这些奋斗的目标和追求的常识,都是已参加工作5年的杏儿听姐妹们说的,而且比她大的一些小姐姐也有成功农转非的先例,杏儿她暗下决心朝着自己第二步的方向努力。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1986年秋天,杏儿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素小清新的她,在县委招待所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每次大会服务组的女服务员提着暖瓶给入会的人员续水时。各乡镇入会的人员总是和她有意识地搭讪几句。那时还没有饮水机,会议前,需要女服务员人手一把暖瓶走桌穿位地给开会者供应白开水,茶叶是提前放到杯子里的。那时“小姐”的称呼还没有变味,还是一句对女性的尊称。她续的水,人们总是吹着袅袅的热气,呲溜呲溜加快速度地喝着,为的是有针对性的对她再亲切说一句:“小姐,再来一杯”!这样的忙碌只有等到大会开始了,杏儿她才能玉树临风般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清闲片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的第六感官告诉她这怪不得大家,因为平常也有一些风流倜傥的小青年在她面前背什么,“关关鸠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古诗。面对不少的追求者,她从心里给予一一的否定。她用一颗涉世不深的少女之心衡量着、打量着、比较着一个个向她示好的男孩子,最终她看中了同在招待所干服务员的一位叫曲波的小伙子。小伙子是比杏儿早2年就在招待所上班了,家是住在城里的农村人,也就是都市里面的村庄。那时没有新农村运动,没有房地产开发,城中有村、村在城中的混搭现象是常见的事。小伙子长的棱角分明阳刚帅气,1.8米挺拔个子很招姑娘们的青睐,他长杏儿三岁,能说会道,是特别会在女孩子面前献殷勤,很讨女孩子的喜欢那种。杏儿私底下听小姐妹们议论过,知道所里有几个暗恋他的女孩子。然而曲波对那些追求他的女孩子全然不顾,只对杏儿情有独钟,经常从家里带来一瓶肉丁炸酱或时令的桃子、杏子、红富士苹果给她。给她黄澄澄杏子的时候,他会挑一颗黄中透着红韵的杏子一语双关地打趣她说:杏儿,这只杏子就像是你一样长的圆润饱满,我吃了你吧!实际上曲波他是不舍得吃的,只是把杏子放在手上轻轻地揉捏着,为的是杏子更加软烂地让杏儿吃。每当此时,杏儿陶醉的心中总是涌出一股爱的暖流,她沉浸在被一个男人爱恋的美好遐想中。闲暇时,他们也到县里最繁华的百货公司逛一逛,琳琅满目的商品中,男孩会给她买一件价值10几元,粉红色小翻领带卡袖的的确良衬衣或一瓶雪花膏。身材姣好的杏儿天生就是服装模特,一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能穿出不一样的韵味和气质。拿着曲波给她买的衬衫,杏儿都高兴异常。倒不是她的贪财,而是觉得在曲波身上她得到了久违的温磬。只有在这一刻,她的心才得以放松。人们都说动情坠入爱河的女孩子是最傻的特痴情的。杏儿也不例外,她被男孩求婚的甜言蜜语打动了芳心,面对这个始终呵护自己的大哥哥她失去了抵抗力,她决定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这个叫曲波的小伙子。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她经常被邀去男孩子的家里做客,未来的准婆婆对她也是一见倾心地赞不绝口,1.67米的杏儿每次路过曲波家的胡同,门前的邻居们都会对她行注目礼。招远有句夸赞细高条女孩子的谚语;“高人门前站,不干活也好看”,杏儿就属于这一类型的。

    几次三番,她把到男孩家里的所见所闻给三个闺蜜说了,三个闺蜜都给她提出了中肯的意见,他的家境、他家的住房条件、他的几个弟妹,让她慎重考虑……

    等她把自己已经恋爱的事情也告诉了父母和两个哥哥时,母亲听完她介绍极力反对,除了小弟小妹还小,两个哥哥也不太赞成这桩婚事,只是已经参加工作分开单住的哥嫂们说的比较婉转而已。父母反对的理由是,闺女,他家的孩子太多了,家里几个大光头,光给儿子盖房子就要了老俩口的命了,你们结婚住哪啊?杏儿辩解说:妈,我们可以住集体宿舍的一间房。再者,他家就在城里离单位近,我们也可以住他家西间的一铺炕啊!

    她领着未婚夫回了几次娘家,乘曲波他不在家的间隙,每当谈起自己的婚事,除了父亲低头不语的只是一味地吸着旱烟、母亲的看法都和自己相悖。而性情倔强的杏儿面对父亲的沉默、母亲的反对。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她对父母表态这辈子非曲波不嫁!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陷入僵局。俗话说:对眼一条龙,看对了眼的婚姻大事恁谁说也不好使。此时任性的杏儿就想赌一把,她不相信命运的天平会倾斜的对自己不公。

    尽管有看法,闺女的婚姻大事也是父母最操心的。婚期如期举行,按80年代结婚标准,男方准备了四铺四盖,既四床被子、四床褥子。上午8点钟,身穿红嫁衣蒙着红盖头的杏儿,怀抱着一面镜子,二颗用红绳捆扎的大葱,被城里来的八辆自行车接走了。新娘子手捧镜子和大葱是老辈子传下来的习俗,寓意生下的后代伶俐聪明(葱明)。因为杏儿的家离县城婆家还有近30公里的路程,所以为了赶男方家选择的良辰吉日,当年骑自行车迎亲的队伍必须早走才能不误钟点。两台12马力拖拉机的拖斗里拉着杏儿陪送的嫁妆和担任“送人客”的叔叔、姑姑、婶子等亲属,他们是专程送杏儿赴婆家的送亲队伍。

    男方家里双喜临门,每个主要的地方都用红底黑字的喜字所代替,粉红色的婚庆对联贴在了街门和房门的门板上。院子里刚搭的大棚,厨师做菜所需的鸡、鸭、鱼、肉、蛋、菜一字摆开。80年代结婚宴席,每桌的标准是18个菜一个汤。取个讨个好彩头的谐音、“来一汤(趟)”,“18个菜,取要发财”沾沾喜气的寓意。聘来的厨师蒸、溜、烩、烧,煎、炒、烹、炸地在展现自己的厨艺。虽是一锅出的大锅菜,但厨师也力求将菜品在婚宴上做到精益求精好让吃客替自己扬名。

    家中的院子里和邻居家的炕上已是人声喧闹、亲朋满座啦。

农村中的喜宴是在临时搭配的大棚中烹制而成,窗外趴满了瞧新媳妇的孩子,炕上摆满了各种面塑喜庆饽饽。(自拍)

    迎亲的自行车队一进新郎家的胡同,准备就绪的鞭炮便腾起一阵烟雾热烈地响了起来。空中燃放的“二踢脚”炸出了一个个蓝色的烟圈,它颤巍巍的移动着最终在天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杏儿被安排在东间的一铺炕上,农村讲究东为大。此时杏儿她正盘腿坐在铺着花生、栗子和大枣的褥子上进行由婶子大娘主持的民俗“坐福”的仪式。

胶东习俗,新媳妇要在铺满花生、栗子、大枣的炕上坐福,寓意新媳妇来年“早立子,花搭着生”。(摘自微信)

吃长寿面、吃饺子,喝交杯酒,当然这些都是象征性地表示一下。这一刻,杏儿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这一天,24岁的她,她是人生的主角。所有的宗亲、仪式都围绕着她进行、所有的至亲好友都在为她祝福。仪式上,她拜见了公公婆婆及本家的婶婶、姑姑,依民俗长辈们也都给了她改口钱。幸福洋溢在杏儿的脸上,本就俊秀的杏儿在这人生大喜的日子,更是清素雅洁、灿若含苞待放杏花般的光彩照人。

    窗玻璃上趴着看热闹的女人和孩子。按当地习俗,“送人客"的长辈,(送人客,是指由女方家的叔叔或哥、弟亲自陪同并将她送到男方家的娘家人)代表女方的娘家人被尊为上客,被安排在首席桌上由男方德高望重的老人坐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人们寒暄着,直到太阳快西坠了,送亲的娘家人才告辞,坐上拖拉机返回村里。

    第二天,胶东习俗。新婚的小俩口要“回二”,就是新女婿要和新媳妇回她的娘家。一辆新自行车的右侧已经绑好了一个篓子,里面盛的是回家的礼品喜饽饽,桃酥、饼干和女婿送给丈人的“玲珑白干”酒。杏儿手里还提着一个高粱杆皮编制的,用红布包裹着的食盒,那里面全是给父母和兄弟姊妹预备的精细蛋糕糖果之类的食品。简易的公路上车轮飞转,新婚的小俩口像俩只展翅翱翔的雏燕,飞向招远南乡的那个叫“芝霞”的小山村。

    婚后的生活是幸福而甜蜜的,杏儿历经自己对工作一丝不苟的打拼,已经升为前台服务组的组长,曲波还是一如既往的干他的服务生工作。等麦苗再次波浪翻滚地覆盖胶东大地,梧桐树上开出一串串紫色风铃花的时候,时间已进入1988年的春天。距前几年的回家,自行车还是那辆自行车,所不同的是,当年是杏儿和丈夫两个人,而今已是准三人了。曲波蹬了一会自行车便气喘吁吁地累得满头大汗了,而身怀六甲、肚子微微隆起的杏儿接过丈夫的车把,非要让他坐在后车座上带他一程。曲波可能是年轻不知心疼媳妇,仰或不懂媳妇的生理妊娠期,更或许有些自私地想坐享其成,他明知妻子已经怀有身孕却顺势将车把让给妻子,自己麻利地坐到后座上,爱他的妻子没有觉察这一切,只是费力的蹬起车子,一路上曲波很享受沿途明媚的春光和自行车骑行中春风拂面的那种美好的感觉。这也是而今曲波回忆当年夫妻美好生活唯一忏悔的一次,“我怎么能那么自私的不知道怜惜你,让怀孕的你带着我呢”。

2019年1月,现在的婚礼比80年代隆重的多了。唯一不变的是新娘手中捧着的还是镜子、葱。只是演变成还有一束鲜花。踩一整块年糕下车,取年高、年高、年年高升的好彩头。图三,新媳妇下车踩年糕。(自拍)

    一个小男婴呱呱坠地了,他的到来给这个家庭注入了新的活力,增添了无尽的乐趣。而此时的杏儿也已脱离了县委招待所服务员的工作,转成正式工被分配到城关镇政府成为机关工作人员。几经打拼,她又升任为副科级领导职务。根据当时的政策,在副科级领导岗位上满三年的,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曲波和儿子的户口“农转非”,吃商品供应粮。这项激励政策是当年许多合同工努力奋斗梦寐以求的最终目标。杏儿做到了。俗话说“福焉祸所依”,担任领导职务后的杏儿应酬就多了起来。而曲波还在市委招待所的后勤上班。(90年代后期已撤县设市)由于机构精简和改制承包,他感到走向领导岗位的妻子对他心理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自己和妻子在职位上有了落差。情感的裂隙悄染地滋生在他的心里。这一切,对于整天忙于工作的杏儿来说她还是浑然不知的。曲波经常在岗位上无精打采,加之有些同事打趣他说:曲波,你老婆长的恁漂亮又成了领导,你小心她飞了!有的同事开玩笑更是半是玩笑半认真的奚落他说:曲波你和沈萍啊,她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啦,真可惜沈萍这个人了。每逢听到同事这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假幽默,曲波心似打翻了五味杂瓶。跟同事反驳吧,人家笑着说的又是事实,不反驳吧,又如刺哽喉。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傻傻地笑笑说:伙计!你想多了,俺老婆她不是那样的人,都有孩子的老媳妇了她还能往哪里跑呢!说完这些没有底气的话,他心里没有安全的感到忐忑不安。有时也能控制不住一股无名火和同事起争执,他知道那是同事在损他。这时同事就会抱怨地说:你看!你看!曲波你这人还真经不起开玩笑啊,怎么说着说着还真急眼了呢。好啦,我错了行了吧!明着是道歉可是转过身去就会说:切!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货色,沈萍怎么瞎眼看上他了。曲波无为的辩解常常在单位把自己弄得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没有一个知心朋友。这期间招待所实行承包制,人员配备也在搞“优选法”的强强联合。由于混的人缘不尽人意,曲波被排斥在强强联合之外,没有人愿和他组合也就将面临下岗待业。回家待业的他只拿着几百元的轮岗工资,此时他不是帮着妻子料理家务接送孩子上学,而是成天无所事事地混在街上看人下棋,或沉迷到论输赢的麻将馆里参与打麻将,而且打得废寝忘食。一输钱便更勾起了对妻子疑心,找妻子的找茬。他现在是双重心理,说实话他是爱自己妻子的,这是一种不愿别人染指狭隘地自私的爱。既爱妻子又对妻子产生莫名的惆怅,不知修复感情,却又生怕她那一天真的飞走了。

      当年乡镇(公社已改成乡镇)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镇里的一二把手可以配备自己的专车,有专职司机接送其上下班。其他副科级的“两委班子成员”二三个人共用一辆专车,每当看到胡同口停着接妻子的车,嫉妒的他心里总有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日常生活中本来就爱喝酒的他有时就借酒浇愁,经常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使上了一天班的杏儿回到家里锅冷灶凉地还得给吐的一塌糊涂的曲波收拾地板。她曾给曲波深谈过让他振作精神好好过日子,无奈曲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些不思进取地颓废堕落了,他放纵自己嗜酒如命,抽烟不停。没有狐朋酒友的邀请,自己在家每顿也能自斟自饮半斤酒,一天消费一盒5元的“将军”烟还不一定够。患有“癔病”的他经常用“莫须有”的晦暗心理揣测妻子可能移情别恋了,“癔病”,医学定义是:有主观臆断妄想的精神障碍。他隔三差五的就会盘问杏儿的行踪,杏儿稍一辩解,酒精刺激下的他便对杏儿大打出手并伴随着恶语咒骂。什么难听骂什么!起初,杏儿自以为丈夫是爱她才这样不计后果。因为酒醒之后的曲波会一直跪着给妻子道歉,说他混蛋不应该打妻子,说到伤心处哭的鼻涕眼泪齐流,乞求让妻子原谅他,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可是保证的话音还未落,又一次酗酒后的咒骂和殴打又在等着杏儿。两人的争吵有时把玩耍的儿子吓得哇哇大哭。为了家庭完整杏儿时常带着伤痛去上班,她在单位极力的掩饰家中不幸,同事们问怎么腿上有伤?她也就学着电影里的用词微微一笑的说:啊,那是自己不小心碰的。夏天穿裙子,她都不好意思露出细嫩的胳膊和修长的腿,因为那上面有淤青。她也明白自己再说不小心碰的连自己都感到很可笑很滑稽了。

    长期这样这个家就毁了,酒精依赖症的曲波清醒时也试图去找一些打工的零活,到建筑队当过小工,无奈他身单力薄干不了那些体力活。每天在脚手架上爬上爬下,有一次掉下来把脚给崴了,工地的小包工头给了他一千多元,告诉他回家养伤吧就再也没有下文了,说白了人家是不用了。杏儿又给老公找了一个当汽车教练的差事,因为曲波在招待所后勤开过车有这方面的基础。这可是一个在学员身上有潜规则的美差。可是曲波他还是不珍惜妻子给他找的这份工作,时不时地让学员在开车路练的时候将车开到杏儿工作单位,名义上是来休息一下喝口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实际上他实行的是对妻子不放心的监督。遇上吃饭的时候机关干部知道他是领导的老公,约他在食堂吃个便餐喝两杯,已经患有酒精依赖症的曲波更是正中下怀求之不得的事。

汽车教练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靠山吃山,高收入体面的职业。(自拍)

几杯酒下肚微醺的他不是减少路跑的时间,就是借酒对学员驾驶中的过错发脾气训斥,经常把学员说的一无是处。学员纷纷投诉汽校领导。看在杏儿的面子,汽校领导几次找曲波谈话,可是收效甚微。某一天,汽校领导终于让他体面的离开了汽车教练的位置。此时的曲波越发感到自己没有控制妻子的能力和本钱了,尽管杏儿她一如既往的贤惠体贴他。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年干练洒脱的曲波啦。从结婚前的奴隶到结婚后的将军,总觉得他和妻子不属一个档次的人了,猜忌、大男子霸权主义已经偏执到他对妻子每时每刻的掌控。其实曲波他已经全然不顾现实中,不进则退、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了,当时社会上有句时髦的口号叫做“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严重的心理扭曲无端的猜忌,为了显示自己的大男子主义、证明自己还是个爷们,因而他就采取最极端的暴力征服行为。杏儿为了拯救他,更是为了拯救这个濒临破碎的家庭,更是为了证实当年非曲波不嫁誓言的不谬。她又托人给他找了一个城郊加油站的工作,曲波上了不到一个月的班,就感到“三班倒”的工作更不适应他,他受不了值夜班的孤独,他不愿妻子脱离自己的视线,他以闻见汽油过敏这个最牵强的理由辞职了,回到家的他彻底沦落成为一个吃软饭的人。

    对家庭的变故,杏儿羞于跟父母提及往年非曲波不嫁时的誓言,婚姻走到这一步也是她始料不及的。此时,只有在心灵深处忏悔自己“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年父母的担忧是正确的不无道理。他们虽然没有高深的理论,只是用他们的经验、经历诠释了一个婚姻大概发展的规律。几年间家庭硝烟弥漫的战争使杏儿和曲波都陷入了身心疲惫的状态,无辜的孩子也在风雨飘摇的家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现在的杏儿面对改也难的曲波,已经对他的酗酒和不思进取彻底地失去了信心。面对名存实亡的婚姻实际上已经走到无可挽回的尽头了。沈萍痛定思痛下了决心要和曲波离婚,她顾不得冥冥之中命运对自己的嘲弄,决心离开那个当年英姿帅气非他不嫁的老公,她在内心深处已经承认自己的婚姻失败了,当年的任性使自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自己和曲波的婚姻已经走向了一条不归之路。

    对于离婚案件,我既要听当事人之言,还要到她所在的村中进行走访调查。在镇政府工作期间,我工作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田间地头或当事人的家中进行的。因此,下乡的车把上总挂着我背提两用黑色的小挎包,里面盛放着工作必须的“调解笔录”和公章。下乡走访调查结束了,我下通知让沈萍和曲波到镇政府的司法所再做最后一次调解。曲波来了,他对妻子陈述的离婚理由没有过多的辩解,大部分时间都用抽烟来掩饰着沉默。借着曲波忏悔规劝妻子能不能别离婚的话题,我也让沈萍再仔细考虑一下这个离婚是否应该放弃。沈萍的回答是肯定的。接下来就家产和儿子的抚养俩人达成了一直的协议,至此这个当年郎才女貌最佳搭配的家庭在一纸离婚证的发放中解体了。

当年离婚按民事纠纷归司法所管辖。那时的离婚证是这样的。一纸离婚证让沈萍和曲波分道扬镳成为陌路人。(自拍)

    2017年夏季,退休后的我在街头遇见了当年的沈萍。20几年不见,沈萍已经是位中年妇女了。风韵犹存地她还是那么的靓丽和干练,得体的衣衫更加衬托出了她成熟女人丰盈饱满。飘逸的长发披撒在脑后显示出她领导气质。

    见面的沈萍依然很客气地称我为李助理。她说:我不知道你退休前的职务,只觉得这样叫亲切些。我说,你叫对了,我先是在司法所,后来又到社区服务站,是在社区服务站的岗位上退的,职务还是20多年前是助理。这时,一个5岁左右的小男孩缠绕着她。我问这是你孙子吗?沈萍说是的,就是当年你判给我的儿子,她说:儿子在6年前结婚了,现在矿山机械厂上班,媳妇在利群超市做会计工作。她转而对我说:李助理你老了,我说了你别见笑,你老的在大街上走路我都不敢认识你了。我笑着说:沈萍,我能不老吗,当年的小杏儿现在都当奶奶了,岁月不饶人吗!这时小孙儿不解大人意吵着要走,她哄他说:江江听话,我和李爷爷20多年不见了,我们说一会儿话好吗?为了说话方便沈萍花了10块钱把孙子领进超市里的儿童游乐园,小孙子兴高采烈自顾自地玩他的去了,我俩在游乐园提供的座椅上坐了下来。她给我介绍说现在是某乡镇的镇长了,再干2年也该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我问她你今年多大了?她笑着说:李助理,我今年53岁知天命的年龄了,女的领导干部只能干到55周岁。我不想提及女人比较敏感的婚姻家庭的话题,可能沈萍看出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到是主动的给我介绍了当年离婚后的事情。原来离婚后的杏儿带着孩子自己过了2年,父母先后谢世,两个哥哥都前后脚地调出了招远市,分别在烟台周边的县市工作。小弟妹也长大成家立业了,妹妹自己考到银行上班,小弟弟自己干个体家境都很好。这时她讪笑一下说:李助理,兄妹五个就属我的婚姻是不幸的。人们都说红颜命薄起初我还不相信,我到不是什么红颜 ,但心比天高命如纸薄,还真符合我。我在工作上不输任何人,可是还真的抗不过命运,虽然我不相信宿命论。

    我审视着在领导岗位上历炼的侃侃而谈的杏儿。

已担任领导职务的沈萍。(摘自微信)

她已褪去当年青涩,岁月已经把她催熟成为成熟的杏儿了。她接着说:李助理,咱们招远不是有句老古语叫“命里八尺,难求一丈”吗?我的命运始终达不到我想要的标准。自从和曲波离了婚,我先带着儿子单独过了两年,由于当年儿子的牵绊,我领着儿子再婚也不太容易。李助理,你办的离婚案件多了你知道,离婚后别人介绍也谈过几个,男方各方面情况都很不错,对我也很满意。可是一打听我还带着一个儿子,人家就丝丝啦啦地不愿意了。觉得这是一个负担。这期间老曲也托人从中说合想让我们复婚,我是不同意的。这不前几年城乡规划改造拆迁吗,儿子希望我和他爸爸住到现在分到的拆迁房。我买的有自己房子,只是偶尔在儿子家里看孙子我和老曲才能碰面。其实也不瞒李助理你说,我们离婚后是分分合合同居到现在的,其实还是属于离婚不离家的事实婚姻。我问道:沈萍,那你下一步怎么办?既然你和老曲在一起分分合合同居几年了,看看俩个人复婚得了,这样还有个完整的家,不是更好吗?她朝在滑梯上喊奶奶的孙子嘱咐了几句,重又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无限感慨地说:当年父母都不看好我和老曲结合,那时年轻不懂事,现在我尝到了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的滋味了,我这一生就是吃了“任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亏啦。任性就得认命吗!我信了。都快退休的人了,一生大半辈子都过去也只好这样了。和老曲复婚也不现实,这几十年他好逸恶劳、喝酒抽烟的老毛病一点也没收敛,我也曾劝自己看在儿子、孙子的份上接纳他,但试了几年还是不行,思想上、感情上已经容纳不下他了。李助理,不瞒你说最近也有给我介绍老伴的,是既将退休金矿的,介绍人说她的老伴有病死了,他还有个老母亲和正在上大学的儿子,我听说这个人文化程度很高,是金矿的中层干部,你给参谋参谋能行吗?我根据自己的人生阅历和工作中办理离婚案件知识,理性地替她分析了二婚所面临各种潜在不确定的因素,比如,你儿子媳妇对你再婚能否接受的问题。男方母亲以后的赡养问题。男方儿子上大学、参加工作、结婚、买房买车以及以后给他抚养孙子的问题。我问她,你把自己再次婚姻定位在是结婚呢还是同居?假如领结婚证,结婚前男方所有的动产不动产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但从你们结婚之日起,你们所有的收入就是你们夫妻二人的共同财产了,这就牵涉结婚后工资收入让谁管理和如何分配的问题。要是同居呢,只要男方管你吃穿用,工资实行AA制就可以了,这个不牵扯个人的经济问题,这样就相对简单。沈萍,我以大哥的口吻说:人家都说头婚是嫁给爱情,二婚是嫁给现实的经济和生活,好就过下去,不好就走人。“事不远谋,必有近忧”这些看起来是很琐碎的事,一旦掌控不好都是家庭矛盾的导火索的。我又反问沈萍,我建议你能不能找个儿女都成家立业他们自己都单独过的不是更好吗?她说:李助理,你分析的确实有道理,我让那些闺蜜们帮我参谋,她们也是这么分析的,快60岁的人啦,我没有太高的要求,像我上半辈子没有享受过被人疼的滋味,只求下半辈子能寻觅个疼我、爱我、懂我、能包容我的人就心满知足了。至于对方子女都成家立业没有负担的那还要看机遇和缘分不是……

    奶奶,奶奶。小孙子又在吆喝奶奶了,她赶紧笑笑说:不好意思李助理,就这样吧,回家代问嫂子好。我笑站起身来说:嗯,会带到的。当年你嫂子她在乡镇工作时也认识你的。有时偶尔回忆起乡镇的事我们还会提起你呢!她说:是吗?感谢你和嫂子还记得我,哎!你和嫂子现在住那个小区?我告诉了小区名称,她说我住在城北小区,咱们大概离的有8里路吧,江江,跟李爷爷说再见,她招呼过来小孙子,小男孩跑到我面前很有礼貌奶声奶气地说:李爷爷再见!

    沈萍领着孙子走了,留下一个身材紧致姣好的背影,由于对她说的再婚所知甚少,但愿这完美的背影能是她再婚的化身。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沈萍,但愿这一次以你的经验你阅历和挫折使你别再看走了眼,第一次翻身已属不易,这一次恐怕随着年龄的增长你连翻身的机会都不会有的。你慧眼识珠的好之为之吧。我突然想起一段很有哲理段子,“人生就像一张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悲剧)"。这也是生活的真实写照: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吧。

    日子如莲,风儿拂面。走在回家的路上放眼田野,阡陌中又是一个麦浪翻滚的季节,麦子又开始黄稍了,麦子黄稍那也意味着又到“杏儿熟了的时候”!

                文章指导:  微笑。

                文字校对:  沙枣。

                            2019年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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