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 · 我

如若你决定被驯养,那么请务必做好流泪的觉悟...

当得知我的初恋竟是有妇之夫,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强撑着崩溃的心境回到家中,我歇斯底里的掀翻了家中所有的东西,看着满地狼藉,如同我崩坏的世界。他从未说过喜欢,从未给予任何承诺,从始至终都是我在一厢情愿的迷恋。他有着韩国男人特有的白皙面庞,修长的手指;宽宽微倾的领带,精致的袖扣;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如迷幻药使我神魂颠倒。在阴雨天得知我没有雨伞亲自载我回家,在餐厅得知我喜欢卡侬时亲自为我演奏。我认定他便是我的命中注定,一个完美无缺的男人。可在我足足酝酿一年,鼓起勇气告白时,才知道我的王子,已经有了公主。即便他说即将离婚,纵使他说喜欢与我相处的感觉,可当时的我觉得这一切都是谎言。


从前讨厌酒精的我,决定酗酒一个月。每天喝醉,相信三十天后,酒精可以迷幻作用足以让我彻底忘记从前。酒是何等的酸涩,可却远胜过心中的苦楚。我开始每天深夜辗转在各种华人聚会当中,嘈杂的环境以及酒精的不断刺激,使我在醉生梦死中沉浸,身体与精神都逐渐麻木。

直到酗酒期限的最后一天,我遇见了你,我想那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在喧闹的酒家,你独自坐在长桌的角落,从始至终目光呆滞的看着桌上的酒杯,没有表情不饮也不语,与热闹的现场显得格格不入。微醺的我提着酒瓶坐到了你的对面,借着醉酒后的“嚣张气焰”质问你参加聚会为何不喝酒,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你是被朋友临时拉扯凑数的。那时如果我知道你因为刚刚分手而处在忧郁状态的话,我绝对不会在你面前耍酒疯,想必当时的我在你眼中是一个蛮横的疯子吧。

最后一夜我喝得烂醉如泥,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我硬将酒盅塞入你手时,看到了你眼神中的畏惧之情,我为此洋洋得意。再次清醒,我已经睡在了你的家里。我听说那一晚我醉倒在了酒桌之上,所有朋友都各自离去,只有你带我回家。阳台上刚刚晾晒的衣物以及床头盛满呕吐物的垃圾桶,不难想象昨夜我是如何折腾了你。

披头散发的我与坐在床边的你四目相对,当时我的尴尬之情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慌乱中我提着你准备的醒酒药夺门而出,甚至来不及拿走你为我清洗的外套,更甚,我不晓得你的姓名。直到当天晚上你通过朋友得到了我的联系方式,相约归还我的衣物。第二天,我们相约午餐,餐桌上我羞愧得不敢抬头直视你,只想拿回外套后赶紧逃离,而你也默不作声,直到饭毕我起身准备离去。你抬起憋得通红的脸问“你那晚说,我是你男朋友,现在,还算吗?”听到你的话语,我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我真的记不起那晚我醉酒后都说了哪些醉话,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此刻为何我会不假思索的回答“算啊!”。说完这句,我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仓惶地跑出了餐厅,并再一次遗忘了我的外套。

就这样,逃回家中的我一周没有与你联系,你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尴尬,识趣的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如果我们的故事止步于此,或许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滑稽的人生过客,可因我那时的孤独,以及失去酒精麻痹的我,需要在生活中出现一个人,足以填补我失落的人。而你,恰巧在此时出现。于是乎,在家中沉寂一周的我主动联系了你。那时的你,是我唯一且必须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们约定了时间,没想到当天的事情非常顺利的完成,我提早两个小时便到达了约会地点,于是讯息告诉你我会在这里等待你的到来。未曾想,不到一小时,一个慌张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咖啡厅。气喘吁吁风尘仆仆的你在角落找到了我,因为自身的缘故早到,你却一直在向我道歉“迟到”。那一刻其实心中多少有些感动,虽然你有些狼狈,约会没有挑选衣衫,甚至连头发也没有打理,那绝非我理想中约会时男生该有的模样。可我却收获到了另一种被在乎的美妙感知,那是我从未在初恋身上体会到的小幸福。

当我从包中取出纸巾,抬手想为你擦拭不断掉落的汗水时,你下意识的后退躲闪,同时更加为“迟到”而道歉。你一定以为我会抬手去责罚你的“迟到”对吗?看着你眼中的惊恐,我无法想象你在曾经的感情中,都有哪些不堪的记忆。我轻轻抓住你手,一边为你擦汗一边微笑着安慰你,像是安抚一个惊吓中的孩子。我轻声告诉你没有迟到,更没有做错什么,我不会伤害你的...

或许我从未走出过去的阴霾,每当看到前男友的朋友圈,我都会在当晚买醉,而你总是能在深夜找到烂醉如泥的我,并带我回家。每次宿醉都会清醒在你怀里,清晨那柔美明亮的阳光铺洒你家的每一处角落,那是一种前所未有有的安全感,让我暂时性的忘记曾经的伤痛。我开始习惯你的怀抱,迷恋你被子上阳光明媚的味道。

你总是外卖或者杯面,甚至连拉面都不会煮,于是我拉着你在超市中展开了大采购,锅碗瓢盆还有各种食材。我喜欢你推着购物车跟在我的身后,而我走在前面挑选各种家用,如导购阿姨称呼我们为新婚夫妇,那是一种从心底滋生的幸福感,而从前我只能形单影只的羡慕超市中别的情侣。

你总是对我唯唯诺诺,长久一副犯错孩童的脸,我教你微笑,时时刻刻的保持着微笑,并不时“突击检查”你的笑脸。你让我慢慢走出阴霾,所以我也要让你学会将快乐挂在脸上。

我带你将家中的布局变得更合理,套上了新的被罩,换了窗帘的颜色,甚至你阳台上的风铃也换成了我喜欢的声响。你每天午后都会在阳台吹响那伴随你多年的口琴,我迷恋那个时刻的你,轻闭双眼,眉目轻锁,口琴在你唇边跳跃滑动。我坐在焕然一新的屋内,听婉转悠扬的曲调,像窗外清爽的秋风飘过帷幔也穿过我心。我总会将喜欢的乐谱抄下,然后交给你练习,从那天起,我决定驯养你,我们都将告别从前,从此开始只属于你和我的生活。

我开始教你做我最拿手的料理,看你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你笨拙的动作,让坐在一旁小板凳上指导的我,能收获一整个午后的欢笑。你很有料理的天赋,不到一个月,你便可以精致的做出所有我爱吃的菜。那时的我很有成就感,是我将你驯养成为了一个会做饭的男人。

衬衣需要熨烫;被子每天要叠整齐;进屋鞋子要入柜;水杯每天要换洗...我们通话结束时,必须我先挂断;送我上学时,必须要等我完全走出你的视野才能转身回去。慢慢的,我将你驯养成了我理想中男朋友的样子,你总是对我言听计从,迁就我所有小脾气。那时我想,你就是我想要遇见的人,你便是最终与我携手白首的另一半。

可是啊,再美丽的梦也终将醒来不是吗?前男友的电话如仁川冬日寒流瞬间将我催醒,他已离婚,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将我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境再次激起千层巨浪。晚上回到家中,看见你如往常穿着围裙招呼我吃饭,那一瞬间我冲入你怀,放声痛哭。你手足无措的抱着我,对于我的过去,你从不问,我从未说,像是一种默契。在你不断的轻抚中,我慢慢平静,擦干眼泪,像是无事一样恢复如初。餐桌上,我们第一次默默无言,只有筷子碰触瓷碗的声响,那声响是如此刺耳,然而如若安静又是令人窒息的沉寂。

你以为我学习的压力大,在一场大雪后,带我去了深山滑雪场。夜晚我们住进了山顶小木屋,炉火的光泽将温暖传递至小屋中的每一角落,如你的温度始终围绕着我,可却始终无法温润我冰寒的胸口。那柴火噼啪作响,像我支离破碎的心。

整个夜晚,我躲开你的怀抱,背对你,看着木墙跳动的炉火光影,眼泪如初春融冰的小溪,带着白色的哀怨绵绵不息。清晨窗口稍稍泛白,我便逃离似的冲出小屋,山谷中尽是让人绝望的灰色,凌冽的寒风不断,我孤独的站在雪地中瑟瑟发抖。我转身望向身后小木屋,那里有温暖的绒被,有闪耀的炉火,有傻傻善良的你。我再也无法忍受心中挣扎的撕裂感,蹲在雪地中央撕心裂肺的哭泣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身后踏雪的脚步声由远至近,随后一张带着温度的毛毯披向我。当我抬头,发觉天空方才破晓,朝阳爬过了远处的山头,将世界的昏暗驱散,又将漫山遍野的苍白渲染灿烂金黄。泪眼中,那张被我驯养的笑脸浮现,即便泪目遮掩,朦胧中依旧能够感知那份憨厚与安稳。

我披着毛毯,任性的要求穿着单衣的你为我吹奏口琴,看着不断颤抖的你站在枯败的雪林下,断断续续的吹奏着口琴,我心如同披满荆棘,芒刺不断翻滚绞刺。请你记住此刻让你苦受寒凉的我,那是一个不值得你付出迁就的坏女孩儿。如此,你便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伤心难过,也不会随我的消失而留恋后悔。

我最终还是离开了你,正如我们初见时一样,恋爱与分手,你从未问过理由。当我提着行李走出巷口,你依旧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我,如同往常送我上学一样,唯独不同的是,你抽搐的笑脸旁滚落的眼泪。你可知道,如若那时你开口,哪怕只言片语,我便会毅然决然的留下,可直至我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你再无言语。

我回到了初恋的身边,像是一盘激烈厮杀过的棋盘,硝烟散尽,最终每颗棋子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如今我们已经结婚孩子也即将降生,现在的生活正符合了我最初的梦想,我几乎快要忘记了你。直到今天整理书柜,在很久前的记事本中掉落出一张乐谱,让我回忆起生命中最美妙的过客,那个我曾“驯养过”的男孩儿。

当我们的曾经重新在脑海中放映,我才发现,其实,从始至终,都是你在饲养着我。我曾幼稚的以为是我教会了你家务料理,甚至生活与微笑。可教会你做的,全都是我爱吃的菜;家务清扫,我从未动过手;你带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与温暖,而我最终却不得不离开了你...

如果我还在你的回忆中,请你一定原谅我。过客毕竟是过客,命运终归是命运,爱情又何尝不是注定的呢。对不起啊,我的人生只属于他,也只能属于他,请你原谅,此生注定他才是我的主人,而你也终将会遇见属于你的命运。感谢曾经你给予我的所有美好,陪我安稳度过人生中最低落无助的时刻。我不会忘记那个善良的你,你将永远带着温暖的微笑,活在我记忆,令我永生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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