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从唐山海和新到任的交通员在红磨坊咖啡馆接头用帽子传递情报出门时被埋伏着的苏三省用车带走之前写起吧,新女主及时出现在咖啡馆使得苏三省的计划落空也没有抓到唐山海的把柄。新女主孙逸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在日本留学时是特高课分课长野田嘉木的同学和朋友,受他推荐来76号接任柳美娜的职位,她的表哥是上海金融局的副局长沈彦辉(76号重点拉拢的对象),但是父亲作为爱国的知名大法官被76号刺杀,父母均死于日本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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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是第一人称,中途因为吧友要求改成了第三人称,目前没有时间整理改动,请见谅)
一、【初见】
窗明几净的宾馆房间里,我站在落地的穿衣镜前整理自己的衣饰,今天是特工总部76号的领导为我接风洗尘的日子,晚上在华懋饭店毕处长为我的接风晚宴订了一个大包厢,届时76号的头目,梅机关的影佐先生还有我的老同学野田嘉木都会到场,想必是盛况空前,我得好好装扮一下。
“小姐,这件小洋裙怎么样?”芹芹站在旁边为我整理袖口,一边问道,“小姐穿这件裙子真好看。”
我穿着裙子在镜子前转了一下,确实挺好看的,不过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满意,“不好,上海女人时兴穿旗袍,入乡随俗,还是把我那件藕荷的真丝旗袍拿过来吧。”
“是,小姐。”
换上旗袍果然又是另一种样子,风韵别致,难怪上海女人不论年纪都喜欢旗袍,“就这件吧。”
这时毕忠良派来接我的车子已经到了饭店门口,一个年轻人上来询问我们是否准备妥当,我答应了一声“马上就好,你先去外面等一下。”
我挑了一个珍珠手包就准备出门,芹芹在后面喊我,“小姐,晚上冷,把兔毛披肩披着吧。”
“好”我披上披肩,用毛领覆住脖颈,径自下了楼出了饭店坐上了车。
车子在傍晚的夕阳中开得很快,我在车里看着外面疾驶而过的街道上矗立着高楼洋房,舞厅酒店早早地亮起了霓虹,十里洋场果然不同凡响。第一次来上海,本来应该是兴奋激动的,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走向的是76号——一个魔窟,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且作为一个怀揣着重建军统上海站任务的军统特工,我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不知道即将见到的那些衣冠楚楚的绅士们又是怎样的人面兽心和阴险狡诈,我只希望今晚能够平静度过,不要让任何人起疑。
十几分钟后车子就到达了华懋饭店的门口,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有些枯黄的男子接待了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特别行动处一分队的队长陈深,他的长相还算周正,但眼里似乎闪着狡黠的光,看起来好像是个经常混迹于舞厅赌场的油头。“孙小姐,来啦?”他微躬着腰笑嘻嘻地为我指引着,“欢迎欢迎,影佐先生,野田先生,毕处长和李主任等候多时啦,我带您上去,就在201包厢。”“谢谢。”我客气地朝他点了点头,跟着他往二楼走去。
很快,我就站在了201包厢的门口,门缝里传出谈笑的声音,陈深正准备推门,被我喊住了,“等一等。”
想着面前的包厢里坐着这个上海最有权势的一些人,我心里难免高度紧张,尽管里面还有我认识的一个野田,可是这么多年未见他已经成为了特高课的高官,估计也要生疏不少,我压抑住紧张,整了整衣服和新烫的头发,深呼了一口气,“可以了。”
终于那扇大门被推开,我走进了众人的视线里,“哟,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孙小姐就来了。”毕忠良最先看见我,站起身来。
“孙小姐真是又漂亮又有气质啊,南方姑娘就是不一样呐”毕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盈盈地看着我,一副亲切的模样。
毕处长走过来给我介绍在座的各位,那个坐在主位的微胖的中年戴眼镜的男人是梅机关的一把手影佐先生,旁边的便是我多年未见的老同学野田,他英俊的脸上染上了战争的戾气,穿着服帖的便装,蓄起了一撮小胡子,看起来脱了学生气,正是日本军官的样子了。“逸舟,多年不见,你过得怎么样?”他跟我握了手,已经能用较为流利的中文和我寒暄了。我笑着回答,“虽然回国后时局动荡,但所幸能免于战火,还要感谢你现在给我找了个清闲又能糊口的好工作,以后就不用到处奔波了。”“都是老同学,还要感谢你这样的人才来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啊,希望我们日后能合作愉快。”我扬了下嘴角,“合作愉快。”
坐在毕忠良旁边的就是特工总部大名鼎鼎的李主任了,他戴着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虽然四十多岁了,但看起来精神气倒是不输于小青年,他礼貌性地朝我一笑,旁边倚着他的穿着华丽的贵妇应该就是李夫人,她也朝我点了点头,夸了我两句。
然后就是行动处的人了,领我进来的陈深,穿着皮大衣躬着身的苏三省,还有,还有云淡风轻的唐山海。他今天穿着淡蓝色条纹西装,打着宝蓝色的领带,身形俊逸,风度翩翩,和当时咖啡馆里那个冷冰冰的特工判若两人,他举着一杯TOV牌的白兰地向我示意,我看了看他身旁那个身着青花旗袍黑发如瀑眉眼温柔的女人,笑着说:“唐队长,久仰大名,这位就是唐太太吧,唐太太和唐先生真是郎才女貌,夫唱妇随,叫人羡慕啊。”听了这话唐山海依然笑着,但是他的夫人好像不太高兴,淡淡得回:“承蒙孙小姐夸奖,孙小姐聪明能干,以后在处里大家都是同事,互相照应着啊。”“那当然,那还要请唐太太多多关照啊。”“嗯。”
席间觥筹交错,很是热闹,大多都是在谈论我以前在复旦大学上学和在日本留学时的经历还有特工总部的赫赫“战绩”和趣事,三天前的风起云涌仿佛没有发生过,唐山海和苏三省还能一起喝酒闲聊,陈深一边喝着格瓦斯汽水一边时不时地和毕太太唐太太闲聊。中间唐山海出去了一趟,我片刻之后也偷空跟了出去。
我在走廊上走了一圈才在二楼的阳台上找到他,彼时他正西装笔挺地靠在栏杆上抽烟,我站在他的背后,他被烟雾缭绕着,看起来孤独极了,但是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感觉到他的无奈。
“出来了?”他吸了一口烟,仿佛察觉到我在他身后,但是没有回头,只是目光看着楼下车来人往的街道。
“嗯,里面挺热的,我出来透透风。”我走上前去,也靠在了栏杆上。
我一走近他就掐灭了烟头,扔在地上优雅地踩了两脚,刚才还弥漫着的烟雾瞬间就被风吹散了。“上次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都是应该的。”
他终于偏头看向了我,深邃的眸子里泛起了笑意,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思绪回到了三天前。
三天前,我坐的火车刚刚到站,下了站台,远远看到几个年轻男子站在火车站站口等我,为首的看见我,连忙小跑过来帮我拎箱子和行李,“孙小姐,您好,我是行动处的刘二宝,毕处长叫我来接您的,先带您去迈克菲酒店看一下房间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开车载您去50号行动处见毕处长。”我点了点头,“麻烦了。”
一路跟着刘二宝去了酒店看了房间后,留下芹芹在房间收拾,我整了下衣服就坐上车去了特别行动处。
刘二宝开车很熟练也很稳当,当然也不忘跟我寒暄几句,“孙小姐第一次来上海吧?”
“嗯,以前在南京,后来南京沦陷了就去重庆躲了一阵子,跑来跑去的总不安稳,这次到了上海希望能好过点。”
“放心吧,您是野田先生推荐来的,沈局长对您也是备加关心,那可是了不得的,过几天等影佐先生有空了处长还要给您安排接风宴呢,您在特工总部啊那还不是吃香的嘞。”
“但愿吧,以后还要你们多多关照啊。”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以后还得您多多关照我们啊。”
“嗯,那现在行动处有几个分队啊”
“三个,一队队长是陈深,他可是我们处长的好兄弟啊,好赌,处长常常都拿他没办法,二队队长是唐山海,他夫人徐碧城是李主任的亲侄女,所以也算有点靠山,这三队嘛,队长叫苏三省,是军统投诚过来的,来的时候立了大功,办事能力也强,就是不大会做人。”
“那看来这三位队长也是各有千秋啊,才能在处里混得风生水起的。”
“您来了,搞不好和他们平起平坐呢,不用担心。”
聊着聊着车子就到了极司菲尔路50号,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幢陈旧的西式办公楼,楼前是一个空旷的大院,停了三辆车。我跟着刘二宝走进大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一队人在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偏瘦的男子带领下急匆匆冲出办公楼就上了绿蓬卡车,还有两个男人单独开了一辆小汽车,这两辆车匆匆忙忙就开出了院门,呼啸而去。速度之快我还来不及走到办公楼的台阶上他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
“哦,刚才过去的是第三分队,领头的就是三队队长苏三省。”
“他们这么急匆匆的,是要执行任务去吧。”
“是的,毕处长还在里面等您呢,我们先进去吧。”
“哦好。”我跟着他进了办公楼,狭长的走廊上三三两两的人穿梭着,经过二分队队长办公室的时候,我多看了一眼,发现屋里只有一个女人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小罐日本的绿山咖啡,并没有唐山海的影子。我想起刚刚冲出去的苏三省,心里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唐队长不在啊?”
“额,今天好像是没看见,这两天处里也没什么大事,估计喝咖啡去了吧。”
“哦,绿山咖啡不错,你们这里哪家咖啡馆有啊?”
“绿山咖啡?”刘二宝楞了一下,“我还真没听说过,我只听说过蓝山咖啡,嗨,我一个粗人不懂得是没蓝山绿山的,这里最大的咖啡馆是凯司令咖啡馆,里面品种齐全,估计那里面会有您想要的咖啡。”
“哦好的呀,下次我去尝尝。”
今天是新交通员和唐山海接头的日子,唐山海不在,苏三省刚刚又出去了,不好,唐山海估计会有危险,我得先联系上陶大春。
由于笃定了心思,接下来我就很快地去见了毕忠良,聊了没几句,那边影佐又打电话过来了,于是我很知趣地先走了,刘二宝一直护送我到迈克菲酒店直到看见我进了酒店大门才走。但是为了避免饭店门口有人盯梢,我换了芹芹的衣服挎着脏衣服的篮子假装去外面找洗衣店从酒店后门小路溜出来了。
我来之前就联系过陶大春,就先找到了陶大春,跟他说明了缘由,他说他死里逃生后好一段时间没有再跟唐山海联系,这次为防陶大春暴露是唐山海亲自去接头,我和他赶到凯司令咖啡馆的时候外面的街道拐角处果然停着刚才从特别行动处开出去的车,不用说这次苏三省是做足了准备将唐山海和新到上海的军统特工人员一网打尽。我和陶只好先到了咖啡馆的后门,陶大春不好露面,于是就由我换上服务员的衣服进去提醒唐,但是我和唐互相之间没有见过,我看过他的照片,但他不认识我,只好见机行事了。
混进咖啡馆后我一直拿着抹布在咖啡馆擦桌子,咖啡馆里人还不是很多,我一边给客人端茶倒水一边注意着咖啡馆的门口。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礼帽的高个男人进来了,他在靠近里面窗口的一个位置坐下,把礼帽挂在了旁边的衣帽架上,要了一杯绿山咖啡,咖啡馆里的爵士乐响了起来,让人有些迷醉,男人拿起了桌上的报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我继续漫不经心地擦着桌子,偶尔给客人端一下咖啡,或是拖拖地,路过门口的时候透过玻璃门我看到街对面站了几个黑衣男子,眼睛不时往这边瞟。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几位贵里贵气的太太小姐进来吃甜点喝咖啡,咖啡馆里逐渐热闹起来。
咖啡馆的时针又转了一圈,这个时候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信步走了进来,他也戴着一顶和刚才那个男子一模一样的黑色礼帽,但是气质斐然,神神秘秘地走到了刚才那个男子的位置后面背靠背地坐了下来,他也把礼帽挂在了同一个衣帽架上,然后理了一下头发,因戴帽子而弄乱的头型很快就恢复了,他也要了一杯绿山咖啡,然后翘着腿坐在那儿等,修长的手指在桌上随着音乐敲着拍子。
我仔细地打量了他两眼,确定他就是唐山海无疑之后,我端着一杯绿山咖啡向他走了过去。
我把咖啡杯轻轻地放在他面前,“先生,绿山咖啡很苦,需要加牛奶和糖吗?”
“糖就不用了,加点奶吧。”他的声音低沉但很有磁性,这时他忽然抬起头看了我两眼,似乎有些疑惑,“你是新来的吧,竟然不记得我的口味?”
我一愣,感叹到他的细心,连忙赔笑道:“先生不好意思,我确实是新来的,我这就给您加牛奶去。”
“嗯,顺便给我带一份英文报纸。”
“好的。”
给他调好咖啡送好报纸后,我暂且先去了吧台擦杯子,外面苏三省的人一直盯着,唐山海和新的交通员都不认识我,我不能冒昧地让他们离开,而且苏的人肯定在外面做了埋伏,正门他们恐怕是走不掉了。
我一边思考着如何顺理成章地抹去他们接头的嫌疑并掩护他们安全撤离,一边时不时地看看唐山海再看看外面,心里有些焦急。
大概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好像喝完了咖啡看完了报纸,唐山海先起了身,而且我明显地看到他将手伸到了衣帽架的另一端准备拿走他背后坐着的男子的礼帽,我想这大概就是他们交换情报的方式,秘密就藏在他们的帽子里,其实这两顶帽子一模一样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是苏三省和他的手下可就未必。于是我快步走过去佯装替他们收拾桌子和咖啡杯,走到衣帽架旁边时重重地撞了一下,那两顶最轻的帽子一下子就都掉到了地下,两个男人登时都站了起来,我着急忙慌地帮他们捡帽子,一边唯唯诺诺地道歉:“两位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笨手笨脚的把你们的帽子撞掉了,非常抱歉。”唐山海冷冷地看着我,而他后面的男子则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我轻轻地掸掉了帽子上的灰,递给他们以后匆匆转身想要离开。其时两顶帽子里的纸条都在我手上了,可我还没走出几步,就感觉一个人从背后拥住了我,腰间被冰冷的枪口顶上了,是唐山海,他发现了情报不见了。“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他冷酷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徘徊,我看见他眯起的眼睛,瞬间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力气很大,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其实我并没有想要反抗,我只是怕他不相信我,“不,我是自己人,有一位姓陶的先生说有您要的东西,他在后门等你,我带你过去。”
“姓陶的先生......”他似是放松了警惕,随即枪口又扣得更紧,“我凭什么相信你?”
“一来你的枪口架在我的腰上,二来外面都是苏三省的人,你只能相信我。”我向他笑了笑。
他思忖了片刻之后,悄悄将枪收了回去,脸上泛起轻浮的笑意,甚至伸出手勾起我的下巴,抱着我摇摇晃晃地大声问:“小姑娘蛮漂亮的嘛,初来上海吧?家住哪里啊?”
我也会了意,故作娇羞状,“先生你真讨厌,好好的调戏人家,有什么话到后面去说。”
“好,小妖精,到后面去说,咱好好地说!”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两个拉拉扯扯地走去了后厅,看见的客人也似司空见惯一般,顶多笑着揶揄几句也就过去了。
就这样半推半就地来了后门,唐山海看后面没人跟上来,立马抽出了手,低着头道歉,“不好意思,刚才冒犯姑娘了,情非得已,请见谅。”
我也第一次跟一个男人这样调情,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去,小声地说,“没关系。”
这时候等候多时的陶大春迎了上来,他第一眼就看着唐山海,像久别重逢一样,“山海,终于又见到了!”
唐山海也很是激动,“大春,幸亏你逃了出去,没事吧?”
“没事儿,你看我不好好的,这次幸亏孙小姐察觉得及时,不然你可就危险了!”陶大春这才想起了介绍我,“介绍一下,这是戴老板新派过来的负责人孙逸舟小姐,负责安排重建上海情报站的任务并配合你的行动。”
“你好!”这一次我们才像真正的战友会面一样郑重地握了手。
“好了,不多说了,你们赶快走吧,后面我来处理。”我催着他们走。
“那你一定要小心啊。”唐山海忍不住嘱咐了一句,“那下次我们怎么接头?”
我笑了,“不用担心,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你快走吧。”
看着陶大春带着唐山海离开,我才松了口气,然后转身进了女厕所很快地换上了我平时的衣服,戴上了帽子,围了围巾,把服务员的衣服装在了一个袋子里,走到了前面的吧台,我把袋子轻轻往站在吧台后面的老板面前一推,顺便塞了一沓钞票在老板手里,“谢谢老板,麻烦了。”
老板憨厚地笑着说:“都是中国人,不客气不客气。”
我也笑了笑,便转身离开,这时那个交通员却不见了,我心里一沉,坏了,要是他被苏三省抓走就难办了。
于是急忙推开门走到了街上,然后前看后看都看不到他的影子,街边那几个盯梢的也不见了,正在焦急之中,隔壁街道突然传来了吵嚷之声,我心中一动,即刻跑了过去。
来到吵嚷的地方一看,原来是有人被汽车撞倒了,我一看倒在血泊中的人正是那个交通员,而周围却围着那个苏队长和他的手下。
苏三省用脚踢着那个交通员的身体,“跑,我让你跑,我看你往哪儿跑!”
他蹲下身去掐住交通员的脖子,恶狠狠地质问:“说,你今天去咖啡馆干什么了?是不是去接头?和谁接头?”
交通员颤抖着身体,喉咙里含着血泡,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你撞了人——还这么嚣张——真是——真是没有王法——”
“呵”苏三省冷笑一声,“我告诉你在这里76号就是王法,你现在要是不说,等到了76号我自然有很多办法让你开口!”
“呵呵,汉奸走狗!”交通员用尽力气骂了一句,然后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粒药丸吞进去,等苏三省反映过来摇着他想让他吐出来的时候交通员已经瞳孔放大口吐白沫了。
“去他妈的!废物!”苏三省啐了一口,还不解气,又踢了交通员的尸体两下。
“队长,他的帽子里面会不会有情报啊?”苏的手下突然想起来似的,从地上捡起那个沾着血迹的帽子交给苏三省。
苏三省把帽子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什么情报,气得把帽子扔了出去,“真是白忙活了!”
“那队长现在咋办?”他的手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怎么办?搜一搜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没有就归队!”苏三省没好气地说,然后跺了下脚,叉着腰上了绿蓬卡车,他的手下在交通员身上一无所获便也跟了上去,一行人气势汹汹地开车走了,留下一群敢怒不敢言的人们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
我眼睁睁地看着新的交通员就这样壮烈地死在了我面前,心里难受极了,眼泪也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一想到那天看着战友牺牲,我的眼眶又湿润了,“新来的交通员牺牲了,他的代号是猫头鹰,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唐山海也沉默了,周遭倏而安静了下来,我们在心里为猫头鹰默哀。
过了一会儿他感伤地说:“有时候为了保全大局不得不有所牺牲。”
“在这不见硝烟的战场上,确实会有很多人牺牲,但是他们的名字却往往不会被人所记得。”我的泪水流了下来,“你说有一天我们也殉国了,会不会有人记得我们,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而死的?”
“会的。”他看着东方,仿佛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重庆,“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戴老板和蒋校长都会记得我们的。”
“但愿吧。”我悄悄抹去了眼泪,笑着说,“也许我们都不会死,我们会活到战争胜利那一天呢!”
“嗯,那时候我就可以和碧城过真正安稳的日子了”他喃喃地说道。
“你说什么?”我仿若听到了他的呢喃但又听得不太真切。
“哦没什么。”他直起身,拍了拍衣角上蹭到的灰,“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嗯好的。”我看着他离开,想到他刚才那句无心的呢喃,觉得他是真的爱着徐碧城的,心里有些失落,哎,也许有些事真的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啊!
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包厢,一转身遇上了苏三省,他哈着腰恭敬地说:“孙小姐好,你出来有一会儿了,毕处长还等着你回去给各位敬酒呢。”
我上下打量着他,觉得他是真像一条狗,虽然他对我笑,但总觉得笑得瘆人,毕竟是杀人不眨眼的极端特务分子,一心巴结着日本人想往上爬,我打心眼里瞧他不起,笑都懒得对他笑,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这就回。”
“哎好。”他依旧佝偻着腰,做出“请”的姿势。
我看都不看他径直走回了201包厢。里面依旧是热闹,毕处长喝的绍县黄酒度数高,喝得有些醉意了,吐沫横飞地在日本上司前面分析局势大抒志向,“影佐先生野田先生放心,上次我们不就让上海军统站全军覆没了吗?有我们在,来一批杀一批,他们撑不了多久的,大东亚共荣指日可待!”其实谁都看出来毕忠良喝醉了拍日本人马屁,1941年底日军已是强弩之末,占领区已经无法扩大,正面战场上双方已进入了相持阶段,日本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滚蛋,这一点毕忠良心里也清楚,日本人不是长久的靠山,他在特工总部呆了这么多年,也敛了不少财,还有东郊码头上的烟土生意也在赚钱,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保不齐到时候如果人家不嫌弃就投重庆甚至投共,或者干脆带着刘兰芝躲到国外去,也够他们养自己后半辈子了,这样的想法,在当时汪精卫政府的任职人员中大有人在,包括李默群。
我在桌上又敬了一轮才罢,今晚的接风宴感觉出风头的不是我,是毕忠良,他在日本人面前讨了好印象才是他今晚摆这酒席的本意,不然李默群和风头正劲的苏三省随时都可能把他挤下去,苏三省一来不停地建功倒显得他碌碌无为了,如果他这次能通过我既拉拢特高课又把沈局长策反过来,那真是一箭双雕,至于那个傻小子苏三省这么得罪军统和中共,在处里又处处得罪人不知收敛,早晚有一天得死在军统或中共的手里,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拍手叫好。
晚宴结束后,我就准备回酒店,毕处长已经托陈深给我看好了房子,等我明天去上班之后就可以收拾收拾进去住了,毕竟住宾馆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偷偷向陈队长打听了房子的位置,听说也就在唐山海夫妇的斜对面,隔壁住着陈队长的好妹妹李小男。听闻房子租在了唐山海家附近,我心里竟然莫名地有些欢喜,以后就能常常见到他了,联系起来也比较方便。
回到宾馆房间也已经很晚了,我应酬了一晚上感觉头昏脑涨的,也来不及去想接下来重建上海站的事了,泡个澡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被芹芹喊醒的时候,我还挺懵的,昨晚酒喝多了,现在思绪乱糟糟的。芹芹伺候我洗漱完,酒店的侍应生也把西式早餐送了上来,我一边吃面包喝牛奶,一边想着今天去了处里该怎么和同事们相处,给毕处长,每个队长和唐太太带点礼物吧。毕忠良喜欢喝黄酒就送老家带来的黄酒,陈深喜欢跳舞就送周璇最新的唱片,苏三省那家伙随便送一盒雪茄好了,那唐山海和唐太太送什么好呢?
“芹芹,你说,送给温文尔雅的唐先生和别致雅淡的唐太太什么礼物好呢?”
“嗯——”芹芹想了想,“唐先生送手表唐太太送香水吧!”
“你说得对,那就给唐太太送法国香水,给唐先生送欧米茄手表吧。”我点了点头,“你去把它们拿过来。”
“欧米茄手表?您是说那块沈局长送给您的那块欧米茄手表?那可是外国货,很难买到的啊!”芹芹有些心疼。
“我昨天晚宴上看他戴着的就是欧米茄手表啊,但是很旧了,这块新的我没用过正好送他。”
我想着他昨天晚上手腕上戴着表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吧好吧,”芹芹去箱底翻出来那块手表,“小姐你啊,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76号是什么地方,都是豺狼虎豹一般的人物,小恩小惠他们哪里瞧得上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吃完了早餐,起身把几样礼物都用彩纸仔细地包好,然后用帆布袋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都放进去,“好了,我走啦”
“哎小姐,”芹芹跟上来说,“我给您叫辆黄包车吧。”
“嗯好,以后就包车吧。”说着芹芹就和我一起下了楼,帮我拦了一辆黄包车谈好价钱后我就坐了上去。
“小姐今天第一回上班,小心着点啊”芹芹嘱咐道。
“好了,我知道啦,你回去帮我收拾收拾东西,等我回来了我们就搬到陈队长给我们定好的房子里去,不住宾馆了。”
“嗯好。”
直到看见我走远了,芹芹才回身进了酒店,这些年这个丫头服侍我也算尽心尽力。
黄包车果然没有汽车快和稳,我都快要睡着了车子才拉到了极司菲尔路50号,下了车付了钱就把车夫打发走了。站在特别行动处的大门前,忽然觉得步伐格外沉重,里面这些聪明的男人啊,我能斗得过吗?
“孙小姐,来上班啦?”正准备去院子里倒垃圾的刘二宝看见了我,招呼了我一声,“孙小姐,你等我一下,我带你去你的办公室顺便让档案处的小王给你交接一下工作。”
“哦好的,谢谢。”
于是我等刘二宝倒完垃圾洗了手才跟着他进了办公楼,早上楼里还挺热闹的,大家都来上班了,我在他的带领下走到了靠里的一间办公室,进去之后我才发现,里面有一扇铁门,铁门后面还有一间屋子。
“孙小姐,档案处可是十分重要的地方,所有的档案资料都放在铁门后面的储藏室里了,”刘二宝朝铁门那儿扬了下头,“这平时啊一般人不得进去的,除非是毕处长或是经毕处长批准的才能让进,这点孙小姐应该晓得的吧?”
“哦我晓得的,晓得的,不会给人乱进的,我在这儿看着,放心吧。”我自信地点点头。
“那我去叫小王把铁门的钥匙给你拿来顺便给你交接工作,至于,”他话锋一转,“至于机密文件如何保管你得需要亲自去请示毕处长,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哦哦好,”我答应着,“等小王同志给我交代好了我就去找毕处长。”
“嗯。”他走了出去。
我松了一口气,转身仔细打量着我的办公室,面积不大,也没什么办公用具,就正对着门口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窗边摆了两盆吊兰,墙角处有个放脸盆和毛巾的架子,就没什么了。据说我的前任叫柳美娜,死了,因为泄露了机密文件想逃跑,在路上被打死了。桌子上还放着半瓶没用完的香水,应该是柳美娜留下来的,真是物是人非啊,这76号里死了旧的人又来了新的人,明明知道是狼口虎穴,还是有人源源不断的进来,然而里面的人一不小心就可能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