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八骏图》沈从文笔下的“都市病”

这个世界也有人不了解海,不知爱海。也有人了解海,不敢爱海。

对沈从文的印象一直以来是《边城》和《湘行散记》那种纯净美好不沾世俗的感觉,而在《八骏图》中,作者一改往日的风格,开始描写都市生活。这篇文章用尖锐的笔锋刻画了一个个矫揉造作的“绅士淑女”们。

《八骏图》沈从文 著

《八骏图》在文中指的是八个得了“道德病”的教授。全篇以达士先生的角度描写了七个和他同住的教授充满情欲的私生活。

而达士先生也从开始的不知爱海不屑爱海,再到不敢爱海直至最终的投身入海。文中的“海”是一种巧妙的隐喻,指的是游离于道德之外的东西:欲望,或者说情欲。


文章开篇达士先生在给未婚妻写信时就已提到:

我窗口正望着海,那东西,真有点儿迷惑人!可是你放心,我不会跳到海里去的。

达士先生是来海边大学做演讲的教授,和他同住的有另外七位教授,分别是甲、乙、丙、丁、戊、庚、辛。在同住相处的日子里,达士先生发现这几位教授都有些与年龄身份不符的癖好,于是在给未婚妻的信中诊断他们为“病人”。

物理学家教授甲,是一个有夫人和六个孩子的大学老师,可他的房间装饰却出人意料:

白麻布蚊帐里,有个白布枕头,上面绣着一点蓝花。枕旁放了一个旧式扣花抱兜。一部《疑雨集》,一部《五百家香艳诗》。大白麻布蚊帐里挂一幅半裸体的香烟广告美女画。

窗台上放了个红色保肾丸小瓶子,一个鱼肝油瓶子,一点儿头痛膏。

文中也交代了,甲的夫人孩子都不在其身边,那么房中的“扣花抱兜”、“五百家香艳诗”、“广告美女画”和“保肾丸”无一不在暗示教授甲过得是一种如何不加节制的生活

生物学家教授乙,与达士先生相谈的内容也只是“卖货员”和“医院看护”两个女性职业哪个选男人的机会多一些。在捡起穿浴衣的美丽女子踩过的蚌螺壳时,乙“很有情欲地拂拭着壳上粘附的沙子”。

道德哲学家教授丙,给达士先生讲了一个关于精神恋爱的故事,在被达士先生问到恋爱观时,丙嘴上说着:“我没有恋爱观,我是个老人了,这些事应当是儿女们的玩意儿了。”

但他转身就以不怀好意的眼光去看屋里的爱神照片,并且向达士先生询问他班上一位身材苗条圆熟的“顶美的女孩”。文中虽未明指,但丙的龌龊想法由此可见一斑。

哲学专家教授丁,在与达士先生谈论他关于女人的想法:

丁说:“我呢,我欢喜许多女人,对女人永远倾心,我却再也不会同一个女人结婚……这些女人我皆是很情欲地爱着她们……”

西洋文学史专家教授戊,是一位结了一年婚又离婚的教授,他说:“从我本身起始,想把女人的影响,女人的牵制,尤其是同过家庭生活那种无趣味的牵制,在摆得开时乘早摆开。我就这样离了婚。”

教授辛,文章没有着重写,只从达士先生的未婚妻的回信中了解到:“教授辛简直是个疯子。”

经济学者庚,原本达士先生以为教授庚是唯一一个“心灵健全”的人,后来才发现教授庚有个情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美丽有才学的女先生。

至此,达士先生便判定这七位教授都“患病”了,患了一种心灵上的疾病。正当达士先生以为自己对这种“见寒作热的病”有相当免疫力时,却收到了女先生一封暧昧的信。达士先生虽有些犹豫,但想起自己是个订过婚的人,应在“道德”的约束下行动。于是即刻给未婚妻发了电报:

瑷瑷:

我今天晚车回××。达。

归期已定,他想最后去海边走走,偶然看到了女先生在沙滩上留下的文字:

这个世界也有人不了解海,不知爱海。也有人了解海,不敢爱海。

他沉思片刻,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将过错归结给“命运”……

到了晚上临走时,他又给未婚妻发了一个电报:

瑷瑷:

我害了点儿小病,今天不能回来了。我想在海边多住三天;病会好的。达士。

终于,达士先生也因“海”,患了和其他七位教授一样的病。


看完这篇文章,我不禁想:

表面看这八位教授害的是“道德病”,他们在道德以外对“本不该”的事情产生了欲望。

这些“病”,放到现在还是有,甚至更加放肆。戊教授在现代大概是不婚者,倒也可以理解,但其他教授的“病”在现代社会看来依然是无法接受的。

恋爱的道德一向无法准确地评说,不管是虚拟世界还是现实,总有“为了真爱”的辩解,但是这种追求不应该欺骗和伤害到第三个人。

再往深处挖,我觉得这八位教授害得更严重的病其实是“虚伪病”。表面维持着自己教授、老师的身份,却做着种种“为师不尊”的事情。

作者刻意把“病人”刻画成传统意义上最讲求“道德”,最讲求“仁义”的老师,使文章产生了极具戏剧性的对比,尖锐地讽刺了社会上那些表面正直光鲜,实则内心龌龊的人。

至于达士先生最后有没有“病愈”,作者在结尾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病离开海,不易痊愈的,应当用海来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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