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边一天,天已亮了,雾气笼覆着夏家庄。天上洒下点点的冷雨,夏大家院子的树、水泥地、菜园和一簇簇菊花都湿漉漉的。
守了一夜的夏大,试了试昏睡中的老妈。还如昨日一样,有着体温,但是没有知觉。这几天老人家有时清醒,多数昏睡。
夏二还没醒,睡在旁边小床上。
“大伯,开门”。院子外,弟媳妇秀兰在叫。夏大慌忙穿好衣服,穿过甬道,打开院门。
秀兰进了东头老妈的卧室,也用手摸了摸婆婆的头。
“大伯,跟你商量个事”,随后,秀兰出了卧室,徘徊到大伯身边,瞪着丈夫的哥哥,说:“我们想还你4000块钱,这个老屋我们要”。
“什么?”夏大脑子嗡嗡的,不明白秀兰什么意思。
“就是这三间屋”,秀兰指着屋顶。夏大顺着秀兰的手指,看到西山墙裂缝,有光亮投进来,照着他家的厨房里家什。
夏大终于缓过劲,脑子还是嗡嗡的。
“这是我的房子,你们要??”夏大瞪大眼奇怪的看着秀兰。
秀兰蓬松着头,脸色有点苍白。
“这三间屋是上人盖给我们结婚的,后来我们搬到河边上了,以后一直都给你用,现在我们要”,秀兰说。
夏大明白了,觉得眼前有黑晕,嗡嗡嗡嗡脑后有什么在响。嘴巴涩涩的,咽喉发干。
“二……二、三十年了,你……你们把房子卖……卖给我四千块钱,你……你讲这房子是……是你们的?”夏大结结巴巴,头在旋。
夏大今年65岁,背有点弯,头发花白。平时和老婆在家,女儿出嫁了。儿子一家在省会城市,做点小生意,以前很是发财,这几年,网上买米买油,生意差点,但是日子还能过。
老妈今年91了,十几年卧病在床,每半年在两个儿子家轮流过。这几天轮到夏大家,忽然昏迷不醒。夏大、夏二每天就守在床前,怕有个闪失,他们不能给老人送终。
夏二55岁,1995年在庄子外河道边建了楼房。现在夏二住在在镇上,房子是前几年买的门面房。
夏大和夏二中间还有两个姐妹,自从老妈昏迷后也都回了娘家,一步没敢离,晚上住在旁边夏大家楼房里。
这三间石墙瓦屋是1992年老爹领着盖的,给夏二结婚做婚房。结婚后,夏二做瓦工赚了钱,又借了一点贷款,到河边盖楼搬出去了。
当时,夏大已经成家分开了,为夏二的婚房出了不少力。兄弟俩的房子连着,都是老爹领着一家子,盖的一样的三间石墙瓦房。
星星点点的细雨还在下着。
这时候,夏二也从东屋出来了,大姐、二姐听到夏大大嗓音,也过来了。六个人就在屋里,都瞪着眼看着夏大、秀兰。
“大姑奶、二姑奶,你们说”,夏大看到两个妹妹,好像看到了救星。“二奶讲这三间屋是他们的,这是什么话?!”按农村习惯,夏大以孙子、孙女的口吻,叫妹妹姑奶,叫弟媳妇“二奶”。
两个姑奶也瞪大眼看着秀兰,一脸不解。
“姑奶,你们听我讲,这三间老屋是上人盖的,给建宝结婚的。那时候我们到河边盖楼,大伯借了四千块钱给我们,我们也给上人、大伯住了几十年了,现在我们还大伯四千块钱,这个老屋我们还要。”
一屋里的人都清醒了,大伯在口袋里拱出一支烟,打着火,吸着烟。两个姑奶对望了一眼,也没吱声。夏二瞪着老婆,没睡醒的眼睛眨巴着,一脸迷茫。
“大伯,这个老屋是建宝结婚房,我们还要”。秀兰嗫嚅着。
“你神经啊,你是疯了吧,这屋4000块钱卖给大哥的,几十年了,你讲疯话”,夏二忽然愤怒了,“个是要拆迁,你想钱想疯了吧”。
秀兰一怔,忽然瞪大眼,舞动臂膀,冲向夏二,指甲划上了夏二的颈后。
两个姑奶慌忙上前,一人抱着秀兰,一人护着夏二。
夏二瞪着牛眼,紧紧攥着拳头,想挣过去打秀兰。“老子不捶你”,夏二发着狠。
“老娘跟你拼了,你个猪样的。就是你,猪样的拿我不吃劲,叫他们都拿我不吃劲!”秀兰披着头发,嚎叫着,想挣脱二姑奶的臂。
二姑奶死劲的拉着秀兰,往院外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