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8日,坦人去邮局给两家杂志社寄出快件后口袋里只剩一块钱。这时已到中午的12点半。
大街上沙尘暴搅和得摩登女郎们像铺上塑料地膜的脸上撒了些鸡粪,猴打伞的纳米裙似乎被谁练习着包粽子一样紧缠在半截白嫩的肥腿上。
坦人是撵家里的午饭的,可当路过一家名为海豚的饭馆时却神差鬼使般地把双脚迈了进去。
大约四五十平方米的大厅用三合板支撑成两半,前面做为饭厅,后边就是烹饪大师的操作间。透过玻璃窗,对他们的一举一动和堆积的饮食原料基本上可以看清楚。
三个中年女人,即是烹饪大师又是跑堂的服务员。饭菜的浓香掺和了些女人的笑容,使原本饿了的坦人浑身软酥酥地一屁股就坐在餐桌旁的凳子上。
坦人从说“来一碗加工面”到吃完饭揩嘴角的油腻,一点儿没意识到自己口袋里只有一块钱。
饭后一支烟,赛如活神仙。他把别在嘴角的纸烟点燃后才想到付饭钱。当他手在口袋里触摸到那一块钱时,便急忙把手从口袋里缩回来。
他把凳子往饭厅的大门口挪了挪,不动声色地望着大街上的五花八门,同时留意饭馆服务员的姿势与眼色。
服务员在他眼前晃了两三回,虽没开口但坦人清楚意思,很可能怕他一步跨出门跑了。
坦人抽着烟想,一碗加工面七块钱,一块钱休想结了账。给老婆打电话吧,按十分理想的速度,老婆接到信息后跑到大街上的海豚饭馆得一个钟头。即便是老婆送钱来了结这一笔开支,自己除了当场丢人还有回家后挨骂的潜在危险。
这时距他进饭馆已过了一个多钟头。服务员看来等不及了,又向他眼前晃过来。万一服务员伸手要钱那就尴尬了!
坦人立即掏出手机扎出打电话的姿势,尽量拖延他想办法的时间。他手足无措地点了一下通话键。
“喂!哪位,找谁?”手机里出现声音,一听是晃晃才清醒过来――本来就是他最熟悉的声音。
“噢!晃书记。我在奉公路胡同口海豚饭馆招待北京新华通讯社的一位老朋友,请你来陪着坐一坐,……”
“那好!我马上过去。”
坦人一听心想自己有救了,便长出一口气又掏烟点火。
服务员在坦人眼前听坦人打电话,像圆规一样立了一半分钟又招呼客人去了。
不到10分钟晃晃就出现在饭馆门口。坦人跨步向前迎接。
晃晃问:“我就来了,你还在门口等啥。在几楼几号厅?”
“就在一楼这个厅。”坦人一言未了就和晃晃跨进饭厅。
既当老板又当厨师的女人一见晃晃,脸笑成一朵老菊花:“哎!晃书记。好几年不见,啥风把您吹来了……”
“你是?”晃晃瞅了老板一眼。
“绿牡丹歌舞厅就是我姑姑开的,那几年我给姑姑帮忙,您常来玩,……
”
“哦!”晃晃含糊地点头。
“晃书记想吃点啥?先给您上花生米、赤小豆、鸡心羊肝子,不要钱。”老板给晃晃丢下一个媚眼就进了操作间。
晃晃问坦人:“你的客人呢?”
“你就是我的救命客人。”坦人边说边把晃晃拉到餐厅的一角。
晃晃弄清楚坦人叫他的原因后,笑道:“我把你个古董服了!”
服务员把添加了许多表情的花生米之类上桌后,对坦人放弃了一切警惕,重新对坦人恢复了笑容。
晃晃吩咐服务员上啤酒并两三个好一点的小菜,服务员连连点头后进了操作间。
晃晃问坦人:“你是确实没带钱,还是扎了个死势?”
坦人和晃晃碰过酒杯后答:“当年的秦琼和韩信不是和我差不多嘛!”
凉拌三丝、爆虾、清蒸鸭舌在餐桌上摆成个三角形后,坦人对晃晃说:“你多吃菜我多喝啤酒。”两个钟头前的一大碗面条像架子车的辐条一样还横在坦人的胃里面。
问起近一段时间的大概,晃晃说:“前几天单位上安排老干部五一节期间去上海参观世博会,顺便北上华东几省旅游。可我农历的四月八得去乡下老家给88岁的老父亲祝寿,就没有参与旅游的活动,……”
坦人听后叹道:“我要是和你一样就活成人了!”
两人尽兴后晃晃结了账――包括坦人吃了的一碗加工面钱。
他俩刚刚迈出饭馆的门,清楚听见身后的三个女人在笑:“我说那个秃头老汉不跑不跑,你们两个说要盯紧盯紧。肯定他察觉到了才请来晃书记。其实晃书记倒请了他。老年人常说人是一疙瘩肉,永世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