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的榕树
冯琳
经常把车停在南苑附近,每次从健康管理科走到南苑的路上,除了能听到幼儿园传来孩子们的嬉戏声,我还能看到通往南苑路上的榕树成荫,那一片天上的海。
不知道要走过多少日月晨昏,榕树才能长成一片海,难怪宋代杨蟠的诗《翠幄轩》中,要对榕树进行一番生动的描写“海榕树倒出,皮斡亦轮囷。或问寿几许,千年为一春。”这片海纷纷扬扬地绿着,不藏不掖地绿着。每次经过的时候,我总会躲进绿海中,抵挡夏日的火焰。每次我把车停在榕树下,就停靠了一份稳稳的幸福。树下,是清风扑面的凉爽,是采集绿荫的美,是众鸟在榕树上浅吟的长短句。
实际上,海呈现出波澜壮阔的一幕,它的上游却隐忍着苍老的步步逼近。榕树的确很老了,从裸露的根茎看,就像纵横交织的田野,一层一层的包裹,缺少绿油油的水分,只剩下走过风云的坦荡。长在树上的根茎很多,怎么数也数不过来,粗的、细的、大的、小的,就这样拥抱、缠绕。也只有如此缱绻,才能抵挡风霜雨雪和蔓草荒烟。也只有这样不分彼此的爱,才有凝聚起来的情。树,才能活出滋味来。
我把树的根茎拍摄下来,灰扑扑的躯干很有精气神,像一件用了很久的物件,和自己发生过情感,参与过自己的生活,总有自己的影子存在,怎么也舍不得扔掉。只有地上的沿阶草青碧丰润的样子才能把古朴的画面婆娑出现代的韵律来。就像交河故城突然引来一股清泉,抑或走在龟裂的土地上,一串驼铃声声似流水滋润心田。
沿着根茎的走向,有两根略显粗壮的茎长在了树的旁边,牢牢抓住了大地,我相信,这是生命的支点,也是榕树长得直指苍穹让心安妥的隐秘。我走上前去,试图看看根茎的表情,我看到了有些许微不足道的喜悦在嘴角微微颤动,就像父母把孩子含辛茹苦抚养成人后的满足,医生在手术台上坚守数个小时后换来患者健康的心安。我也试图以最专注的样子聆听树的声音,风从荷花池方向吹来,像一条拉链,拉开了浓荫上叶片的哗哗声响,这是对树干日复一日为自己撑起一片晴空的回应,还是对栖在树上的鸟儿进行嘘寒问暖的关心?实际上,没有风的引力,榕树也会时不时发出俯仰天地的长叹。有些时候,看多了沧海桑田,内心并不觉得衰老,一份淡定与从容就像青草长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它会俯下身来,包容大地上的事物,比如蟋蟀、蚂蚁从自己身上吸取营养,遇到雷霆抑或秋老虎的呼啸会毫不客气地从自己身上抽走水分。当然,它也会在辽阔的天地间极目远眺新桥的风云,医生不急不缓把手术当成艺术的精雕细琢,病房里永不熄灭的灯光和病人出院后脸上荡开的笑容,长成了新桥大地上最贴心最温暖的风景。当然,载入历史画册和进入榕树眼眸的是经历风云变幻后,依然坚守初心,连着病人健康和心灵的桥。
直到榕树在清风走过的任何时候,仰望苍穹,久久凝视。它悟到,长久的仰望,是为了让自己看得更远。俯仰之间,榕树会贴着地面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