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又日落

      “阿信离开前几天给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在生命的尽头,我会选择自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了”。坐在我对面的女孩叫昂驹,她告诉我这些,是因为阿信自杀了。他得了癌症,处在癌症前期会有很大的治疗机会。

        阿信走的那天,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天空中布满了高积云,太阳的光芒很大却不刺眼,不论富有还是贫穷,不管美丽还是丑陋,无论健康还是残疾,都被太阳温柔的光芒抚摸着。而阿信选择在这样舒展的一天离开世界。我想,在这样的一天中,不开心的人抬头看一眼天空顿时心情开朗,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

        阿信的邻居出门闻到一股很浓的煤气味,警察到现场后阿信已经去世了。他走的很安详。在准备好一切前阿信把房间打扫的很干净,他打扮的就像要去参加一场隆重的舞会,他躺在沙发上就像睡着了一样。阳台的地上放着一个很大的火盆,里面全是烧完纸的灰。他把所有书都烧了,只留下了一本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这是他生前最喜欢的书,他给我和昂驹讲过很多遍书里的内容。

      我知道他去世的消息并没有很惊讶,他这人总是这样。如果阿信下一步要做的事情被我猜中的话,我会很惊讶的,不走寻常路,这是阿信一贯的风格。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的计划才是我所了解的阿信。

      警察问了一些关于阿信的问题,我的回答是“他就是自杀,没有任何原因”。真的只是这样吗?我在心底问自己。这样的回答只是不想再让外人打扰他了。他生前喜静,有时候,我们三个人在他家待一天,他都说不上几句话。

      我和阿信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他是我的学长比我大一届。当时他是文学社的社长,按理说只有大三的时候才会有机会竞选社长,但大二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了。只因为他太优秀了。他的文章在报纸上,杂志上,还有很多订阅号上发布过。得过很多奖项,这是他的长处。后来出过一本书,这是他一直想做的,在他去世前一周才出版的,他用了32年完成的书,正好在32 岁去世了。

      阿信经常给我提起他的外婆,他说外婆总是把口袋塞的满满的。有大白兔、跳跳糖、软糖全是糖。他是被外婆带大的,父亲在他七岁时得癌症不幸去世了,为了供养他读书,母亲独自去外地打工却被一个醉汉奸杀了。从那以后外婆收破烂维持生计。刚考上大学时,外婆就去世了。

      外婆去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看到阿信考上大学了”外婆一直硬撑到阿信考上大学,去世前一天还在捡瓶子给阿信挣学费。

      听阿信同宿舍的学长说,那一周阿信哭的连眼睛也睁不开了,后来每年阿信都有奖学金。

      在文学社有一位学姐,那位学姐叫张依依,她气质非凡,自带一股书香气。如果拿他俩的文章做比较,我只能说不相上下,依依学姐的文笔较柔,而阿信的文笔就较刚了。

      快毕业时他们俩合作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刚中带柔,柔中带刚。那篇文章被发布到了月刊中。还被各大出版社和报刊发表过。文章发布出去以后,阿信和依依学姐就公布他俩在一起的消息。消息被公布出来时,整个学校就像炸开了。毕业后他俩在同一家出版社工作,就这样他们在一起整整四年。当依依学姐的父母得知自己女儿和一个穷小子在一起后大发雷霆,他们逼迫学姐回家相亲结婚。

      依依学姐很爱阿信,她拒绝了父母。和父母对战一年后,依依学姐的父母终于妥协了,最后接纳了阿信。很快他俩就结婚了。结婚的那天文学社很多人都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他俩的爱情着实令我们羡慕。就在他俩婚后半年,我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依依学姐出车祸死了。我在依依学姐的祭奠会上看到阿信,他很安静,没有哭,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我太理解他了,看着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个的离去。

      人生最痛苦的三件事莫过于“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他就占了两样。

      依依学姐去世后,我就去了他的城市找了份工作。刚刚工作稳定下来后,阿信就确诊了恶性脑肿瘤,看到阿信身边发生的这些事情,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已经筋疲力尽了。

      昂驹是阿信的同事,依依学姐去世后到阿信去世前一直都是昂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阿信。其实可以看出来,昂驹一直喜欢着阿信的,只是昂驹不愿意说出来。对于阿信来说,一旦知道昂驹是因为喜欢才照顾他这么久,他会愧疚的,也会拒绝昂驹的帮助,直到去世阿信也不知道昂驹喜欢他。阿信去世后一个月,我和昂驹去阿信家里整理遗物时,在他的枕套里发现了一封信,可能是怕警察发现吧,所以才藏得那么隐秘。

信的内容如下:

致我最好的两位朋友

      抱歉以这种方式离开。不久前我告诉过昂驹,在我生命的尽头,我会选择自杀。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尽头,癌症可以说是我的一个借口吧。我知道我有很大的机会把癌症治好,但是我不想抵抗命运,我也不想等待被他结束我的生命,我活了32年,外婆把我养大,我努力地活着却看着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个离去,后来对死亡已经麻木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留念的了,就算自杀也没有人会怪罪我,也没有人会说我是自私的。外婆是劳累过度去世的,父亲是病魔带走的,母亲是被人害死的,车祸带走了我的妻子。我不会让病魔结束我的生命,如果有车祸,那抱歉,他休想得逞。外界没有任何资格结束我的生命,就当是尽头吧,那就由我自己来结束吧。

再见,好朋友!

    看完信后,昂驹终于忍不住了,她趴在我肩膀上大声的嘶吼,这么多天的忍耐在看完信的一瞬间全部宣泄出来了。昂驹只知道阿信是孤儿,却不知道阿信的经历。昂驹后悔当初没有对阿信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

    阿信去世后,我就回家乡了。从那以后,我和昂驹再没有联系过。不知道我们下一次见面还在什么时候了。从小生活在痛苦中的人,带着痛苦扬长而去,想必离开的一瞬间痛苦消失,只有无尽的解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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