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二十八了。
答应妈妈年前要回家看看的,已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爸爸了。
今天一早,老公说路面结冰我的车技不行,不同意出门。就这样,又被困了一天,坐立不安。
如果能飞的话,我一定早飞回家啦,哪怕只在院子里绕一圈也好呀。
今天是我们集上的最后一个会,妈妈爸爸一定又早早吃饭,慌慌张张上街大采购了。首先,得买一摞新碗盘,这是多年的惯例。何况家里又添了新人儿,弟妹刚生了个乖巧的女儿。和爸爸妈妈打电话,话里话外都透着甜味儿,夸了又夸。
然后,买一兜兜奇奇怪怪的大料,煮肉,烩海带,炖鸡,炸鱼……一样又一样,哦,这要用到好多盆儿呀筐儿的,老妈一定又会添置几个,满眼花花绿绿,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会扯着尖嗓子问爸爸:“王F,你看哪个好看?”
老爸惦记得是买几盘鞭炮,开门炮关门炮,除夕,初一,初二,十五,还有二月二的。他最爱热闹,还好我们村不属于禁放范围。
家里的柜橱里一定又被一捆捆蔬菜塞得满满当当。不用猜最下面的那层,是花生、瓜子、糖。
我想回家,摸摸东间,转转西间,搜刮一番,然后窝在堂屋的沙发上,边吃边侃,开大家的玩笑。
他们总少不了感叹,“你这丫头,还这么没大没小。”是呀,我就是这样,变不了,变不了。
我想和姐姐一起去坞墙逛逛,看看哪家小店又进了啥时髦的衣裳,兴许还能淘双质优价廉的鞋子穿穿。别看是个镇,童装比市里的还上眼。给孩子们一人买一身,一张张高高兴兴的小脸蛋,想想就让人喜欢。
我想去高辛帝喾陵大坟头上,吹吹风,数数今年来了多少家小摊小贩,听听那吆喝声,锣鼓喧天好戏一开,年也就来了……
我想去看看爷爷奶奶,虽然他们讲得事儿听了八百遍,但听着听着好像自己也回到了从前。奶奶的牙突然就掉光了,说话和吃东西都很麻烦,脚也不能走了,到哪儿都得推着辅助车。爷爷的脸总是紫的,高血压,心脏病,四肢浮肿,前两次去看他,都是在床上躺着,哼哼唉唉地说:“我……我活不长了……”最辛苦的是小姑姑,洗涮做饭,离得不近,却基本上天天去看。
我想去看看姥爷,他太孤单了。十一年前正月初三,姥姥去世,我去陪他,连续三天,没说一句话。第四天下午,他抽着烟蹲在柿子树下,忆起姥姥为他做的一切一切,直到天黑,该回家了,我舍不得告别,舍不得打破他的陶醉……
这些年,家里出了几次人事变故,地覆天翻,大家都说这傻老头儿想得开,乐观。哪里是乐观,他不顶着,又能怎么办?
他总要嘱咐我,在养老院吃得饱,穿得暖,照顾好自己,别挂记他,不要去看。昨天打电话,妈妈也说他胖了。过年都要在那里,不要回家了。
我说,必须要他回来,不然多可怜。可他好像还是不愿。不愿让别人为难……
我想回家。
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回家成了我的奢望。
一年到头,总在忙。瞎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