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秦历史上,尤其是在战国向统一的秦帝国过渡的历史巨变时代,无论是在政治层面,还是在思想层面,吕不韦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重要历史人物。吕不韦之奇人奇事、奇文妙思可谓空前绝后。两千多年来,对于吕不韦其人及《吕氏春秋》其书之荣辱是非,众说纷纭,争讼不已。由两汉时期的表彰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对其人其书的缄默态度,再到明清时期的“人书分离”,贬其人而褒其书。在名教思想的支配下,吕不韦的“以吕易嬴”“以位易宗”成为人们的千古笑柄,而对其书则认为“较诸子之言独为醇正”。直至近世,随着吕氏名位的复崇和吕学价值的提升,吕不韦最终被定位于“杂家之祖”的学术地位。
吕不韦之传奇人生
吕不韦,战国末期卫国濮阳人,阳翟富商,家累千金。他曾在赵国都城邯郸经商。当时秦国庶子异人正在邯郸做人质。因其在秦国地位低下,在赵国不受待见,处境十分窘迫。吕不韦认为“此奇货也,不可失”,于是想法与异人结交。当时秦昭襄王立安国君为太子,其最宠幸的华阳夫人却没有子嗣。吕不韦便游说异人,说可以帮助他回国登上王位。异人十分感激,并承诺“必如君策,请得分秦国与君共之”。吕不韦通过各种手段博得华阳夫人的信任,使子楚(华阳夫人为楚国人,异人改名子楚)立为安国君子嗣,并“请吕不韦傅之”。这是吕不韦涉足秦国权力的起点。
安国君继承王位不到一年便去世,子楚顺利登上秦国王位,是为庄襄王。庄襄王即位后拜吕不韦为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洛阳十万户。吕不韦一跃成为秦国最有权势的人。异人质赵期间,吕不韦将其深爱的一名美貌、擅舞并怀有身孕的爱妾献于异人,后来成为庄襄王子楚王后、嬴政之母赵姬。因此,《史记·秦始皇本纪》也将“嬴政”称为“吕政”:“吕政者,是吕不韦幸姬有娠,献庄襄王而生始皇,故云政。”
庄襄王即位三年后去世,太子政立为秦王,尊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从此开始了秦国历史上著名的“仲父专政”的十年,即《史记·秦始皇本纪》所谓“王年少(十三岁),初即位,委国事大臣”。此所谓“大臣”,不是别人,正是表面上作为“仲父”、实则秦始皇亲生父亲的吕不韦。吕不韦“投机”于秦落难公子,用献“知有身”之爱妾的手法,敲开“太子之门”,以自己的血脉替代王家血脉,一步步登上了秦国权力的巅峰。后世多以此诟病吕不韦的道德人格,认为其是阴谋家。也有人认为这是一种政治智慧。但无论如何,吕不韦“以吕易嬴”留下的血脉嬴政,成为对统一中国作出历史性贡献的千古一帝。
吕不韦执掌秦政十年,揽内政外交于一身,实行的是前所未有的集权。在其当政期间,秦国经济发展、百姓殷实、民风纯正、国力强大、政权稳固。在对外战争中,六国节节败退,秦国大举进攻,一个统一的、强盛的、高度集权的新王朝已经呼之欲出。吕不韦清楚地认识到这一历史趋势,并以政治家的敏感意识到秦国统一天下已经不是很困难的事了,而保持住天下才是真正困难的事,即其所谓“胜非其难者也,持之其难者也”。作为相国的吕不韦必须考虑统一后的秦国如何治理?推行何种政策才能确保秦国长治久安?他不同意自秦孝公以来几乎独尊法家思想的基本国策,必须提出自己的理论,作为统一的秦帝国的治国纲领。以此为主旨,在秦王政亲政前两年,吕不韦召集天下名士,开展了一项文化建设壮举——主持编纂《吕氏春秋》。如果说,战国时期百家争鸣是与诸侯纷争的政治形势相适应的,那么,《吕氏春秋》则是适应秦国统一天下的需要而出现的。
秦王年少时,可以听从“仲父”摆布。后来及至“始皇帝益壮,太后淫不止。吕不韦恐觉祸及己,乃私求阴人嫪毐以为舍人,时纵倡乐。”这必然引起秦王政的不满。及至秦王政九年,二十一岁的秦王开始亲政后,吕不韦与嫪毐、太后及秦王的多重矛盾开始凸显和尖锐起来,吕不韦成为这些矛盾的聚焦点。他思考再三,决定挺身而出、迎接挑战。于是他大胆公布自己的政治主张,向秦王嬴政进献自己主编的《吕氏春秋》,以教诲这位刚刚亲政的“新王”端正政治路线,以为国家和吕不韦个人保有出路。事实证明,这只是吕不韦的一厢情愿。其与秦王嬴政的政治主张除了都希望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国家这一相“同”点之外,在“天下为公”还是“天下为私”、“法天地”还是违背天地之道、肆意而为上,却存在着根本的对立。秦王政打造的是“二世三世至于万世”的“家天下”之传子王朝。他从掌权的第一天开始,就大兴土木,建陵墓、造宫殿、求长生不老仙药,简直是为所欲为。他不事教化,把刑罚当成治国的唯一手段。这一矛盾终于发展到秦王唯恐吕氏势力尾大不掉,先是与太后一起精心扶持嫪毐,以抑制吕氏势力,后以嫪毐生反判之心,发动兵变之行,一举铲除嫪氏团伙。
虽然秦王政以吕不韦“奉先王功大”为门面,暂时未对其下手,但一年后,终以“事连相国吕不韦”之由,免去其相国之职,将其逐出京城,“就国河南”。具有“天下为公”伟大理想和几十年政治斗争经验的吕不韦并未就此消沉,而是利用这段艰难时日完成了《吕氏春秋》“十二纪”“六论”部分的修订和“八览”部分的定稿。这即是司马迁《报任安书》所谓“不韦迁蜀,世传《吕览》”。这也正是“八览”较之“十二纪”“六论”显得较为粗糙的原因。
其间,不断有各国的宾客使者去问候吕不韦。秦王恐其叛乱,就写信给他,说:“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徙处蜀!”吕不韦忖度自己的处境已被嬴政逼迫到极点,恐日后被杀,遂饮酖自尽。一代阴谋家、政治家、思想家就此了结掉自己传奇而悲壮的一生。《史记·索隐》中说:“不韦饮鸩死,其宾客数千人窃共葬于洛阳北芒山。”
《吕氏春秋》之奇文妙思
冯友兰先生在《中国哲学史新编》中指出:“在百花争艳的春天里,荼靡花最后开。它的开放,表示春天已经快完结了。‘开到荼蘼花事了’。在先秦,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中,杂家是一棵荼蘼花。”杂家的鼻祖就是吕不韦及其《吕氏春秋》。
《史记·吕不韦列传》载:“当是时,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皆下士喜宾客以相倾。吕不韦以秦之强,羞不如,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是时诸侯多辩士,如荀卿之徒,著书布天下。吕不韦乃使其客人人著所闻,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二十余万言。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号曰‘吕氏春秋’。布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成语“一字千金”即源自于此。
以“春秋”二字定名史,起始于三代(夏、商、周)。这与当时人们的记时观念密切相关。《易经》以“乾”、“坤”代表天地,以“屯”、“蒙”代表开天辟地时人们的精神状态。后来人们一点点开化启蒙,开始有了“年”的观念,再后又了“季”的观念。最初只设两季:温和而万物苏生的春季和秋风萧瑟而又果实累累的秋季。这种情况一直延续至春秋时期,故这一时期的诸子文论中只有“春”和“秋”的概念,还没有“冬”和“夏”的概念。由此以“春秋”指代“年”,然后又指代按年编排的史籍。据说,有人记太丁(商纣王的祖父)时事,书名即为《殷商春秋》。到了东周,“春秋”之书名更是为列国所认可。除鲁之《春秋》外,还有周之《春秋》、燕之《春秋》、宋之《春秋》、齐之《春秋》等。故墨子说:“吾见百国春秋。”列国之《春秋》典籍在秦火之后,基本失传。只有孔子编订的鲁史《春秋》传下来了,并且成为编年体史籍的范本。《吕氏春秋》则尝试走出呆板的时间序列,寻找事物、人物之间更深层的联系,取纪、览、论的形式加以编撰。
后世给先秦诸子冠以“集大成者”称号的不在少数,孔子、荀子、韩非子先后获此殊荣。然而最配得上这一称号的,恐怕非吕不韦莫属。《吕氏春秋》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部有组织按计划编写的思想巨著,是先秦时期唯一一部作者明确、成书时间明确、吸收先秦诸子学术精华最为丰富、保存最为完整的子书。《汉书·艺文志》将《吕氏春秋》归在“杂家”之类:“杂家者流,盖出于议官,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此气所长也。”宋代学者高似孙在《子略》中评价说:“不韦乃极简册,攻笔墨,采精录异,成一家之言。”该书以道家思想为基调,坚持无为而治的行为准则,用儒家伦理定位价值尺度,吸收墨家的公正观念、名家的思辨逻辑、法家的治国技巧,加上兵家的权谋变化和农家的地利追求,形成一套完整的国家治理学说。可以说是集先秦道家之大成,熔诸子百家学说为一炉,是博大精深、闪烁着智慧之光的不朽之作。
《吕氏春秋》是一部“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史记·吕不韦列传》)的百科全书式的巨著。全书分为十二纪、八览、六论,共二十六卷,一百六十篇,二十余万言。该书上应天时,中察人情,下观地利,是先秦诸子著述中规模最为宏大的一部具有谨严体系的学术巨著。在此之前的诸子论著多为单篇结构,谈不上有什么全书的框架结构。《吕氏春秋》则是第一部具有全书框架结构的著作。其纪、览、论之内容设置是经过精心编排的,而且其单篇文章的结构也是十分严密的,论据充分,论点清晰,论证简约,每篇都给人一个明白无误的主旨。
《吕氏春秋》是一部“集六国时事”和“见王治之无不贯”的王政全书。吕不韦麾下的幕僚、谋士对六国败亡的历程及原因了如指掌。吕不韦组织他们写出来,目的是引以为鉴。《吕氏春秋》实际上就是一部战国时代的“资治通鉴”。关于如何实施王者之治?吕不韦把当时诸子百家的主张加以贯通、消化,得出了霸王并用、法德兼治的结论。他为中国此后的政治设计了粗略的蓝图。《吕氏春秋》二十万言,洋洋大观,归结起来,就是“天子之事”,是写给未来的“天子”看的。元代陈澔在《礼记集说》中说:“吕不韦相秦十余年,此时已有必得天下之势,故大集群儒,损益先王之礼而作此书,名曰‘春秋’,将欲为一代兴王之典礼也。”其眼中的“兴王”不是别人,正是日后名振古今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其所要“兴”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前代王朝之翻版,而是空前统一、疆域辽阔的秦王朝。所谓“典礼”就是为这个新王朝制礼作乐、献计献策。当代学者孙以楷等评价说:“《吕氏春秋》作为先秦最后一部不朽巨著,它通过对先秦诸子学说的全面整理继承,构建了一个庞大的集大成的理论体系,这是秦国统一天下的理论要求,它的结构体系及其观点,支配中国人思维方式达两千年之久。”
《吕氏春秋》是一部可与《易经》《诗经》等不朽经典并肩的传世之作。司马迁大赞《吕氏春秋》,将其与《诗经》《周易》《春秋》《离骚》《国语》《孙子》《韩非子》等先秦经典著作相提并论。在《太史公自序》和《报任安书》中说:“不韦迁蜀,世传《吕览》。”认为这些经典著述,都是“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自然司马迁也是借此述说自身的遭遇及抱负。在吕不韦的心中当然有“悲愤”,是对秦王不能体察其一片赤诚之心的大悲大愤!韩非子的“孤愤”“说难”及被迫自杀之悲惨命运又一次在吕不韦身上得到了验证。
抛开吕不韦与秦始皇的父子之亲缘关系不论,仅就其政见异同及后果而言,秦始皇既是统一中国的胜利者,又是治理上的失败者(秦王朝仅仅维持十五年,二世即亡),可谓是“胜利的失败者”。反之,吕不韦虽然是政治上的牺牲品,但其《吕氏春秋》之主张,却在西汉初年基本实现,并被后世所逐步重视,可谓是“失败的胜利者”。如清代学者毕沅所言:“庶几立言不朽者矣。”根本原因就在于其能兼容并蓄、博采众长。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一点越来越为人们所认同。
《吕氏春秋》之亮点选粹
亮点一:“天下为公”的政治理想和“以民为务”的民本思想
《吕氏春秋·去私》曰:“天无私覆也,地无私载也,日月五私烛也,四时无私行也。行其德而万物得遂长焉。”《吕氏春秋·贵公》曰:“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平得於公。尝试观於上志,有得天下者众矣,其得之以公,其失之必以偏。凡主之立也,生於公”。“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阴阳之和,不长一类;甘露时雨,不私一物;万民之主,不阿一人。”吕氏认为,天下属于万民,并接连用四个“无私”阐述天地的“公平无私”,主张天子法“天地”,以公平无私的态度对待民众。《吕氏春秋·有始》曰:“天地万物,一人之身也,此之谓大同。”此乃中国古典文献中首次提出“大同”概念。这是汉代戴胜《礼记·礼运》篇提出“天下为公”和“大同”理想的重要源头之一。《吕氏春秋·爱类》曰:“人主有能以民为务者,则天下归之矣。”把民众看作国家存亡安危的关键,强调治理天下首先要得民心,切实为民族攘除灾祸、创造福祉。
亮点二:树立“国士之容”的人格理想
《吕氏春秋》将“士容”篇作为全书的归结,借以向世人宣示其心目中的理想人格:一是既柔顺又刚强,即所谓“柔而坚,虚而实”;二是志向高远而又能办实事,即所谓“傲小物而志属于大”;三是具有涉难而前的大勇精神,即所谓“执固横敢而不可辱害,临患涉难而处义不曰”;四是一心为公不图私利,即所谓“节物甚高而细利弗赖”;五是超凡脱俗可为世之模范,即所谓“耳目遗俗而可与定世”;六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即所谓“富贵弗就而贫贱弗去”等。“此国士之容”,就是能够治理国家的士人应具有的精神容貌。这种士人一旦君临天下,也不会自高自大、放肆妄为,有“此国士之容”,连海外人士都会真心臣服。
亮点三:倡导以贵生、全生、顺生为主旨的养生论
《吕氏春秋》提出独具特色的养生论。其一,“六欲皆得相宜”的“贵生之术”。《吕氏春秋·贵生》提出,凡有害于生命的事不去做,就是养生的方法。该篇认为,人有六欲,即生、死及耳、目、口、鼻的欲望。耳、目、口、鼻各有其欲望,但只要对生命有害就会被禁止。反之对四者而言,即使是本身不想去做的,但只要有利于生命就去做。“由此观之,耳目鼻口不得擅行,必有所制。譬之若官职,不得擅为,必有所制。此贵生之术也。”该篇最后引用道家人物子华子的话,描绘了人生的四种境况:“全生为上,亏生次之,死次之,迫生为下”。“全生”,即“六欲皆得其宜也”,就是人的六欲都得到适当的满足。“亏生”,即“六欲分得其宜也”,就是六欲部分地得到满足,生命的天性部分地受到了削弱和抑制。“死”,即“无有所以知,复其未生也”,指由于正常的生活欲求得不到满足,而过早地死去了。“迫生”,即“六欲莫得其宜也”,指在屈从、耻辱中度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进而提出:“不义,迫生也。而迫生非独不义也,故曰迫生不若死。”这种把“生”与“义”联系起来,认为不义而生不如为义而死的思想,是对儒家思想的发扬。这是一种包含了正负数的人生计量框架。包含着批判和向往。批判的自然是第三、四两种情形。其二,“顺生”说。人要活得轻松如意,就得顺势而行。《吕氏春秋·重己》曰:“世之人主贵人,五贤不肖,莫不欲长生久视,而日逆其生,欲之何益?凡生之长也。顺之也。使生不顺者欲也。”所谓“顺生”,即懂得节欲;所谓“逆其生”,就是纵欲。纵欲者其害无穷。小而言之必亡身,大而言之必亡国。其三,去害就利说。《吕氏春秋·尽数》曰:“天生阴阳寒暑燥湿,四时之化,万物之变,莫不为利,莫不为害”。“大寒、大热、大燥、大湿、大风、大霖、大雾,七者动精则生害矣。”天地变化发展过程中,总是有有利的一面,也会有有害的一面。此即为天地之本性。因此,只有懂得去害避害的人,才能不生病和少生病,才能保全自己的生命。这才是“知本”的聪明人。其四,节食保气说。关于饮食养生,《吕氏春秋·尽数》说得很细致,强调不要大吃大喝,不吃过多油腻的东西,不酗酒,不吃过于甜、酸、苦、辛、咸的食物,要按时进食,不要暴食暴饮。这些常识错误后世养生的珍贵要诀。不仅如此,饮食时还要“和精端容,将之以神气。百节虞欢,咸进受气”。强调饮食时精神要放松,身体各部位处于愉悦状态,使全身都能接受精气的滋养。这种“精气说”源自于齐国的稷下学派,《管子》中有较为全面的阐述,其要旨是认为人的健康关键在于精气的健旺,人一旦失去了精气,就什么也不是了。常言道:“一个好心情,胜过十副药。”吃出一个美好的心情,要远远胜过数剂良药。因为吃的本身就是为人体提供营养的重要途径,若是情绪极坏,就会影响到营养的吸收,甚至损害身体。
亮点四:以节欲、适欲、正欲为主旨的“人欲论”
《吕氏春秋·情欲》提出了富有吕氏特色的“人欲论”,认为“天生人而有贪有欲”,但“欲有情,情有节”。如果情欲失去节制,“大喜、大怒、大忧、大恐、大哀,五者接神则生害矣”,贪欲会导致生命“不顺”。因此,“圣人必先适欲”。只有“适欲”的人才是真正爱惜生命的人。与之相关的就是“正欲”,只有用人正当的手段取得正当的利益,才能叫做“正欲”。“欲不正,以治身则天,以治国则亡。
亮点五:主张“离俗”的清廉论
针对当时社会的低俗化现实,吕不韦主张“离俗”,走出低俗,走向高尚。其所谓高尚就是“廉”。《吕氏春秋·离俗览》曰:“布衣人臣之行,洁白清廉中绳,愈穷愈荣。虽死,天下愈高之。”意识是,平民布衣都应该清清白白做人,为官为臣者都应该廉洁奉公,都应该中规中矩。这样的人、当官的人,愈是穷困,愈是光荣。即便穷困而死,天下人也会愈是敬仰他的。吕不韦的这一主张带有明显的理想主义色彩。直至今日,“笑贫不笑娼”、“笑贫不笑贪”的怪相仍然大行其道。
亮点六:寓意深刻的“寓言群”
有人说,《吕氏春秋》是一座春光满目的寓言大观园。据统计,《吕氏春秋》中共有寓言和故事三百多个,内容丰富多样。而且一般都用三四个故事组成“寓言群”来阐明一个主题。例如,《吕氏春秋·淫辞》篇不过七百字左右,竟接连用了六则寓言故事。《吕氏春秋·察今》接连讲了“引婴投江”“刻舟求剑”“循表夜涉”三则寓言故事,用来讽刺那些墨守成规、固执己见、不知变通,不懂得根据客观实际采取灵活对策的人。
亮点七:重视机缘的“遇合”论
《吕氏春秋·遇合》:“凡遇,合也。时不合,必待合而后行。”凡是受到赏识者,一定是遇到合适的时机。时机不适合,一定要等待合适的时机然后再行动。吕氏所谓“遇合”,原意指受到君主赏识,旨在说明由于君主各有所好,因而士人遇合无常。吕氏指出,君子虽然追求功名,但他们不图苟且侥幸,“必待合而后行”。但君主对他们往往不了解,不爱慕,使他们得不到赏识,而愚昧的人反而得到重用。吕氏对君主用人的昏聩惑乱提出了极为严厉的批判和警告:“夫不宜遇而遇者,则必废。宜遇而不遇者,此国之所以乱、世之所以衰也。”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君主也好,说了算的“一把手”也好,在用人方面都逃脱不了个人所好。也总有一些“蝇营狗苟”之徒专事投其所好而得到重用。君子或正直之人虽有贤能,但只有得到尚贤之主“遇合”,才有机会进士。吕氏强调:“凡举任之本,太上以志,其次以事,其次以功。三者弗能,国必残亡,群孽大至,身保死殃。”他认为,举荐贤才的根本,最上等的是凭道德,其次是凭事业,其次是凭功绩。此三者不能举荐上来,国家一定会残破灭亡,各种灾祸就会一齐到来。
于今体悟吕氏“遇合”思想之深意,有两点感受:一是个人要得到发展,从根本上要靠个人的良好德行、本领和业绩,再加上主要领导的赏识,好人的举荐,同事们的帮助。这其中包含着天时、地利、人和之“机遇”。无此机遇出现或者有了机遇抓不住,都不会成功。二是芸芸众生、茫茫人海中,你我他(她)之所以能够相遇、相知,进而成为亲近家人、真诚至友和团结共事的同事,均乃机缘之合,可遇不可求之者。故无论在位或退位,均须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