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多了,还是没能从那个迷迷糊糊的早晨中醒来。
那个早晨,天还没有亮,一直在做梦,至于什么梦,我还没有来得及去回忆且分析梦境,就被一串打破寂静的电话铃声;电话那头母亲的哭诉;我狼狈不堪慌忙的收拾物品,直至我跪在炕沿下,紧握父亲感受不到人世间温暖的双手。这一幕幕连续而僵硬的情景终结了父亲与我的最后联系,终将留在我余生的记忆里。
无数次我试图忘记那个悲恸的清晨,但总是事与愿违,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会不经意间让我破防。如同昨天,看到一张照片,在人流涌动的候车厅,一位面容瘦削,衣着朴素,身挎双肩包的父亲来大城市看他的女儿,座位旁边还放着三四个好像与现代生活格格不入装满鸡蛋的塑料桶,尽管评论区谈论的内容偏离主题,熟悉的场景却让我难掩伤心。
我多想抛开人间繁杂而世俗的目光,再去接受这样一次来自父亲的爱,去拥抱那宽厚的肩膀。可惜一切都已经过去,是的,一切都随时光流走了,再也追不回来。
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一家人只能从各自存储的记忆里,一边回忆,一边后悔,一边流泪。显然,让这伤心的情绪触动的远远不止我一人,有我妹妹,还有曾经无数次嫌弃和埋怨过父亲的人——母亲。
为父亲守灵的那三天,不知道什么原因,雨也下得很蹊跷,也跟着下了三天。父亲的过世好像对其余人没有多大影响,他们热心而又故作玄虚地问一句:“身体还可以,怎么就说走就走了?”再就是一句叹息。
而我们三儿则不一样,内心的审问才刚刚开始。守在灵堂旁边,烛光随着阵阵微风摇摆,看着相框中父亲的脸庞,再努力地闭起眼睛,泪水缓缓流下,记得母亲说过,我刚生下不久,父亲把我藏在他的大棉袄中;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教我刷牙;记得一个不识字的父亲用拙笨的方法教我画一条线的二分之一。父亲强健的身体,有力的大手,回忆中的点点滴滴,把父亲的形象塑造渐渐高大。
一旁的小妹则是以泪洗面,因为家里最疼她的就是父亲,泪水和着雨水,轻轻的哭泣声和着雨声将哀思杂糅。
再就是母亲,在我的印象中,他们一辈子都在吵架打架,过年吵架,农忙时吵架,家里很少有安宁的时刻,他们的这种生活状态给我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多少年后,我做梦都梦到他们吵架。此刻她除了不停地抹眼泪,嘴里还埋怨父亲,丢下她怎么办,我很难理解他们之间复杂的感情。
高大,有担当,粗暴……。不管好的坏的都被我们家庭成员把标签贴在了父亲的碑上。
愚钝的我,如今才总结出一个道理:人永远都做不到特别完美,除了自身的一些优点和缺陷制约,还深受柴米油盐的困扰。就像我拿着圆规去画一个近乎完美的圆时,同桌拿胳膊肘捣了我一下;又像我画了一次,同桌说我画扁了,在同一张纸上,又画了一次,前面同学说线太粗了,画了无数次,擦了无数次,无数个人有无数种看法,无数种要求,最后那张纸却被我认真地弄破了。
我们最终把父亲弄丢了,父亲离开了冰冷的家,或许穿过云层就是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