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柳心出现在秦汉的摄影展，着实令在场人员乍舌窥视了好久。
在这个三线城市，人们不缺钱，可钱却没能让他们穿出品味，展现精彩。而柳心的搭配，透着大方、脱俗与考究。她那轻盈、润雅的气质，在不经意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让秦汉好生得意。
柳心面带着浅浅的微笑，走向秦汉。两人当众相拥轻吻，引起了小城伪摩登人士们的窃窃私语。想看却又不敢看的尴尬气氛，充斥着现场，这让柳心觉得好有趣。
秦汉的潇洒也是小城里不多见的。他那艺术家般洒脱自信的气质，总与这小城的拘谨与艳俗形成鲜明的反差。最初被众人羡慕眼神注视时的虚荣与自豪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在难以收获知己的遗憾中。
在一个阳光温暖的下午，秦汉与柳心在一家咖啡店偶遇。四目交汇的那一刻，两人都被对方的不凡气质所吸引。直觉告诉他们，对方不属于这个小城，就如自己身在此处，却绝然看不起这里的人们一样。
柳心冲着秦汉露出了优雅笑容，后者则主动邀请她喝杯咖啡。于是，在这个温暖的午后，他们在这个小城，找到了自己心灵的寄托和爱的归宿。
柳心并没有对秦汉隐瞒自己的婚姻状况。
她淡然地告诉他：“我先生是BG公司大中华区总经理，长年在M城工作。他想让我过养尊处优的生活，以此显示他的能力。我随了他的意，可并不领他的情。在金钱、地位和我之间，他实际上是舍弃了我，这很明显。所以，我不会为他葬送自己的青春。”
秦汉并不感到吃惊。他第一眼见到柳心，就觉得她是一个外表温和、内心却非常有主见，且有魄力的女人。她无论如何不会为了男人，而牺牲自己，让时光从身边溜走，而无所作为、虚度光阴。
秦汉是个失意的摄影师。当年凭着一股年轻人的勇气，发誓要成为京城最优秀的摄影师。可是人才济济、机会繁多的北京，并不赏识他的才华。多次碰壁后，让他有了怀才不遇的沮丧。
看着同学和校友毕业后，各个都在社会上有了地位，在生活中有了收获，他不禁酸楚地在心里鄙视着众人的趋炎附势，却不敢承认，自己也并非那么优秀的事实。
后来，他走了，离开北京，来到这个三线城市，成为人们的焦点，但事业上却并无明显起色。也是，这样一个闭塞的三线小城，又怎可能给予他无限的机会和风光呢？
他远离了大城市的激励竞争，收获的却是躲藏起来的无聊与暗淡。他有些迷茫，也感到失落，直到遇见柳心。
二
柳心的大方、优雅，是秦汉在人前的得意；而她的风情万种，则是他在人后的渴望与迷恋。最开始，秦汉还忌讳着柳心的男人。后来发现，柳心很淡定、很从容，他也就释怀了。
那男人很久很久也不回来一次，家对他而言好像是酒店，柳心的苦，秦汉能懂，而她丈夫好像并不在乎，只是每月给她的零用钱不少。
秦汉喜欢柳心，喜欢她的气质，喜欢她的学识，当然也喜欢她的人。因为在这个小城，似乎没有第二个女人，能给秦汉这种美妙、高贵的感觉了。
可是有时在黑夜里，他也问自己：假如柳心没有钱，不能给我经济上的支持，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吗？
他没能给出自己答案。但他隐约觉得，柳心财力的殷实，是他愿意靠近她的重要因素。女人与金钱相比，他更爱后者。
柳心对秦汉的爱，是什么呢？她也在想这个问题。爱他的英俊？爱他与小城男人不一样的气质？爱他对自己的呵护和看重？还是爱他填补了她空虚的时光，爱的空间？
她回答不出来。因为她的丈夫，除了年纪比秦汉大几岁，其它方面，都是秦汉所不及的。别的不说，单就这经济实力，就让秦汉望尘莫及。
有时看到秦汉在金钱面前贪婪得没了尊严的嘴脸，她从心里感到了厌恶。但是在鱼水交欢的时候，秦汉带给她的欣赏、爱护、疼惜和满足，又是她所渴望的。
她不缺钱，可是却得不到丈夫的陪伴和爱惜，所以，她有点报复式地爱着秦汉，其实她心里知道，他远不是她应该爱恋和托付终身的人。也许就是一场游戏，各得其所罢了。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在嘴里吐出的烟雾中，露出玩世不恭的微笑。她拿丈夫给她的钱，去扶持秦汉所谓的摄影事业，这钱花得心甘情愿，因为秦汉让她得到了一个女人渴望的满足与重视感。
而秦汉在柳心的经济资助面前，看到了希望；在跟柳心一起生活的时候，得到了欢悦，也曾希望能跟她一辈子，这似乎与爱的关联少了些，更多的，是对利益的追求。
离家一个半月后的一个周末，孙凯，柳心的丈夫，回家了。柳心看到他时的漠然，让他有些不悦。
自己风尘仆仆回到家，以为柳心会欣喜若狂地投进他的怀抱，撒娇任性。没想到，柳心只是抽着女式香烟，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漠然说：“怎么今天想起来回家了？”
“怎么，我回来，你不开心吗？”孙凯提高了声音。
“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我已经习惯了你不在家的时光，你突然回来，我倒觉得不习惯了。”柳心冷冷地说，她那轻蔑的笑，让孙凯觉得心好疼。
“我还不是为了能让你过上养尊处优的好日子，才这样奔波奋斗吗？怎么你这样不领情呢？”
“呵呵，你哪里是为了我啊，你是为了你自己的成就感吧。”柳心吐了一口烟，那模样真优雅，像足了老电影里的寂寞贵妇。
回家后的交谈，不欢而散，两人当晚分房而睡。漆黑的夜晚，好像读懂了夫妻两人的心思，宁静得有些吓人。
三
第二天，柳心起得早，洗漱完毕后，如往常一样，出去吃早餐。那个早餐店是闻名小城的好店，离当初与秦汉相识的咖啡厅不远。这让两人都对那里产生了一种温暖的渴望与依恋。
坐定后，秦汉按柳心的喜好，点了早餐。等待上餐的当儿，柳心淡定地告诉秦汉，孙凯回来了。
秦汉那一刻心里“咯噔”了一下，正在给柳心倒茶的手，下意识地悬在了半空。
“那你还出来跟我一起吃饭，不怕被他发现吗？”秦汉不安也不解地问道。
柳心悠然一笑，“有什么可害怕的？他把我一个人放在这个小城里这么久，似乎也没有多担心。我倒希望他知道，离开他，未必不是一个好结果。你怎么样，想让我离开他吗？”
柳心似笑非笑的表情，让秦汉心里一阵发毛。他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压根也没有想过要跟柳心厮守一生。
他虽然喜欢柳心的脱俗优雅和她的风情万种。可是如果没了她的钱财支持，他不知自己还会不会这样爱她，还想不想跟她在一起。他知道，在内心深处，社会地位和事业成就，远比女人带给他的满足感要重要得多。
“还是要慎重，不可太过草率。毕竟你们是多年的夫妻，就算离开，也要好聚好散，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存在，这样他的自尊心受不了。”
“呵呵，你还挺为他着想啊，很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呢。”柳心不无讽刺地笑着说。这一刻，她意识到了秦汉的自私，也觉出了自己在乎的这段感情，其实不过是一场自己编织的梦。
瞧着柳心那落寞伤感的神情，秦汉有些自责，也感到了于心不忍。毕竟，柳心自相爱以来，给予他事业上的扶持和感情上的愉悦，让他无法漠视。他是自私的，但毕竟不是冷漠之人。
他深情握住了柳心的手，将那纤细美丽的手靠近嘴边，亲吻了一下，“对不起，柳心，我爱你，不会离开你的。”柳心瞬间流出了眼泪。
柳心并没有想到，她起身时，孙凯已经醒了。听到了她的动静，他也起了身，在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毕后，就静待着柳心的行动。
听到她关门的声音，他迅速穿戴好，也出了门。一路跟着柳心，到了那家早餐店，于是看到了相依的他们，看在眼里，痛在心上。那一刻，他的心碎了。
他默默转身离开，没有惊扰他们。而心中的怒火却没有被轻柔的微风吹灭。他为自己不值，替自己心疼。这个女人的背叛，让他对这段婚姻产生了绝望，细想过往，竟然想不起什么甜蜜与美好。
晚上柳心回到家，他不动生色地靠近她。他的绅士风度与他身上散发出的雪茄烟的淡淡清香，曾令柳心着迷、心跳。而今，他的靠近，却令她烦躁。
她的躲闪激怒了他，他在暗中捏紧了拳头，却给了她一个微笑，并亲吻了她的额头。
“早点休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嗯，知道了，你也是的。”柳心淡淡地回答，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孙凯忘着她的背影，点燃一只雪茄。在烟雾中，他若有所思，一个计划在黑暗中悄然升起。
四
第二天，他再次跟踪柳心，找到了秦汉的工作室。他记下了工作室的信息后，直奔自己公司在小城的分公司所在地。
秘书很快便根据工作室的信息，查到了秦汉的联系方式。于是一通电话打了过去，告诉他，公司想要跟他商讨合作事宜。
秦汉惊喜也有些忐忑地奔去找秘书。秘书直接把他带到了孙凯的办公室。第一眼，秦汉便被孙凯那气宇轩昂的气势所震慑，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才是成功男人的风范。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问好孙凯。对方单手接过他双手递上的名片，随后扔在了桌上。
对于这个不尊重的举动，秦汉心中不悦，却也无可奈何。于是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来安慰自己。
“你，认识柳心吗？”孙凯不紧不慢的声音，透出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认识。”秦汉有些迷茫，同时也有些明了地回答。
“我是柳心的先生。你好啊，秦先生。”
秦汉额头渗出了汗。他不敢看孙凯，却不知将目光放到哪里。
“对不起，我......，对不起。”
孙凯走近他，潇洒地打开雪茄烟盒，傲慢地对他说：“来一支吗？”
“哦，我不会，谢谢。”秦汉在孙凯面前，不仅输了人品，还输了气场。
孙凯轻蔑地笑了，收起了烟盒，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你在摄影方面很有才华。要知道柳心可不是一个随便就能喜欢上一个男人的女人，想必你一定有过人之处。她的背叛对我而言，是致命的打击。你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痛苦的。”
“是，我知道，对不起，孙总，我错了。您惩罚我吧，我应得的。”秦汉额头上的汗流了下来，这让他显得很狼狈，孙凯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行吧，事情已经如此，又能怎样呢？你回家去等我吧，我今天下午去你家，把合同给你带过去。你看怎么样？给你五百万，与你合作。以后我公司的所有宣传，都由你来做。”
秦汉微张着嘴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却真的希望能果真如此。他受宠若惊地连连道谢，然后就回家去等待孙凯的到来。
下午，孙凯去了秦汉家，把合同交给他。在秦汉阅读合同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四处走走瞧瞧，趁秦汉专注之时，将一个微型摄像头放在大厅里的一个花盆中。
五百万的合作金额，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之诱惑。秦汉读着合同，没有发现什么对他不利之处，不禁暗自庆幸，同时也觉得很是对不起孙凯。
“孙总，合同没问题的。真是感谢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对不起您，以后随您吩咐，我一定义不容辞。”秦汉虔诚且真挚地说。
孙凯微微一笑，向他挥了下手。
“这份合同有个前提条件，你需要听一下。今晚你和柳心还会约会，对吗？把这粒泡腾片给她服下去，这份合同就可以生效了。”
孙凯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很小的密封袋，交给了秦汉。
秦汉目瞪口呆，不解也害怕。他明白了，自己太天真了。五百万哪里会那么好拿到手，一定是有条件的。面对自己这样一个罪人，孙凯何以还会用高价与自己合作呢？这泡腾片是什么，他想让自己干什么呢？
秦汉的额头又渗出了汗，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让他那本来英俊的面孔，显得龌龊不堪，孙凯鄙视地撇了下嘴，在心里暗自诅咒了他。
“您想让我对柳心做什么？”
“杀了她。我对她的好，她不感恩，却用背叛来侮辱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你在我面前也是罪人，那么就用这个来赎罪吧。事成之后，我会把你送出国，除了这五百万，还会给你一笔可观的费用，让你在国外发展你的事业，生活无忧。”
“啊，这......这是犯罪啊，杀人，我不能。”秦汉抗拒着。柳心对自己的好，在这一刻涌上了心头。而即便不念及情分，他也不能杀人啊。
“没人会知道是你杀了她。这泡腾片是特制的，融化后喝进肚里，查不出成分的。再说了，你可以在她要离开时，把饮料给她，她在外面喝了，谁又能知道是你给的？如果你不同意，也不要紧。那我们就法院见喽。”
孙凯的微笑，让秦汉害怕极了。思考多时，他最终接受了孙凯的计划，并签署了合同。
送走孙凯后，他坐在沙发上痛苦流泪好久。想到柳心一路对自己事业上的支持、生活上的照顾、以及情感上的滋润，他哭了，恨自己的无情。
可是那五百万的诱惑太大了，而孙凯的威力和承诺，也让他无法拒绝。
铤而走险，有时也许并不是在走投无路时才会萌发出的绝望。人在清醒时，也会有那瞬间的迷失。
他把那个小小的密封袋打开，里面装着一粒蓝色泡腾片。他从冰箱取出一瓶柳心平日里最爱喝的饮料，拧开瓶盖，把泡腾片放进去。
瞬间，随着“嗞”的一声，饮料开始冒泡，蓝色泡腾片顷刻融化于饮料中，不见了踪影。他把做好了手脚的饮料瓶放回冰箱，等待柳心的到来。
晚上见到柳心时，他很难过，也很惊慌。但是那五百万以及未来的前途，让他狠下了心。想来，自己毕竟更爱金钱，对柳心所有的爱与愧疚，这一刻也被那金钱与前途所取代了。
两人温存过后，柳心说要回家了，太晚怕孙凯起疑心。秦汉怀着不舍，怀着忐忑，也怀着快点结束这一切、出国开始新生活的心思，从冰箱里拿出了那瓶动过手脚的饮料，递给柳心。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后记得给他报平安。
柳心接过饮料，投进他的怀抱，闭着眼睛，幸福地说：“你真好。明天见。”
说完，走出了门。
五
到家的时候，孙凯还没有睡，坐在大厅里等她。见她回来，他迎了上去，随手揽住了她的腰肢，“今晚开心吗？与你的情人一起，比跟我在一起有意思，是吗？”
孙凯的问话，让柳心措不及防，她不禁抖动了一下身体，这反应，孙凯清晰地感受到了。
“这么长时间，背叛着我，你觉得很惬意吗？我在外面打拼，你在家里养人，不怕老天惩罚你？”这回，孙凯没能保持住绅士的儒雅。被自己的女人背叛，对他而言，是不能忍受的屈辱。
柳心流泪了。她知道孙凯总有一天会知道，她不怕他知道，因为是他不珍惜自己的存在，不在乎自己的感受，明明可以回来打拼，却非要留在M城，那大都市的诱惑，怎会比这小城少？只不过她不去过问，不去追查罢了。
“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你还记得你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吗？你知道我每天一个人生活的滋味是怎样的吗？
你不是喜欢我，你只喜欢你自己，只喜欢你的成就感，我不过是你显示成就的一粒棋子，用来炫耀你的成功罢了。炫耀之后，依然把我扔下一个人孤单过活，而你再去叱诧风云，享受你的成功带来的一切美好。”
柳心痛快地说着，眼泪流个不停。她开心能把心里话讲给他听，也难过自己为他耽误了那么多青春年华。
这一刻，她想到了秦汉的温柔与呵护，她想，也好，摊牌后，就与秦汉共度余生。
“哈哈，哈哈，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以为你倒贴了什么好东西？那个男人不过是看上了你的钱，你以为是你的这副皮囊吸引了他吗？换个女人，只要能给他带来利益，他分分钟都会离开你的。蠢货，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货！”
孙凯鄙夷地大笑着，他的骂声让柳心震惊，也令她痛苦。
“不是的，秦汉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是真心爱我的，真心呵护、疼惜、在乎我的。他跟你不一样，他心里有我，而你心里只有你的事业。”
柳心挣扎着说，她无法接受，也绝不相信秦汉是孙凯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哎，愚蠢的女人，来吧，给你看场好戏。”孙凯搂过柳心，心里厌恶她的身体，大手却紧紧搂住她的腰肢，这让他有种征服与鄙视并存的快感。
他打开了电脑，不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秦汉的家。柳心惊讶地注视着屏幕，屏住了呼吸。
屏幕上，秦汉从冰箱里拿出了饮料瓶，拧开瓶盖，将一粒蓝色泡腾片放了进去，然后盖上瓶盖，再把它放入冰箱。
没过多久，自己出现在屏幕中，与他的温存尽显无疑。柳心有些慌乱，但更想知道那泡腾片是怎么回事。
她不解地转头望向孙凯。后者的牙齿咬得“嘎嘎”作响，右手握紧了拳头，屏幕上两人的温存，让他怒火中生，他狠不得杀了这两个狗男女。
他平静了一下，恢复了平日的儒雅：“怎么，看到自己的丑态，有什么感想呢？知道你心爱的情人往你的饮料里放的是什么吗？”
柳心疑惑地摇头，但她心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她不禁下意识捂住了嘴，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那是我给他的泡腾片。我跟他说，让他把这个给你服下去，杀了你，我给他五百万，去国外开创他的事业。他挣扎过，最终没能抵御住这金钱和前途的诱惑。”
孙凯冷笑着，身体不停地抖动，以此来宣告自己的愤怒和对柳心的鄙视与不屑。
柳心往后退着，泪流满面，不停地说：“不会的，不会的，你撒谎。秦汉无论如何不会为了钱杀我的。不说我们的感情，就是这样的犯罪，他也不可能去做啊。”
“钱能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变成恶魔，你没听说过吗？别骗自己了，视频你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柳心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她无法接受，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感情，什么是感情？感情在人们心中，又有什么地位？她迷茫、痛苦，也绝望了。
“我喝了饮料，为什么到现在也没事？你准备让我什么时候死呢？”
柳心心灰意冷地问孙凯，“我们夫妻一场，你竟然忍心杀死我？”
“我没有那么蠢，傻瓜。你怎么值得我去犯罪？我有大好的前途，你又算得了什么？没有你，我会更自由，更精彩，无论事业还是生活。你带给我的，只是死气沉沉。
我只不过是想用这个方法，告诉你，你背叛我而去倒贴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
而那泡腾片，就是普通的营养片，哈哈，秦汉这个蠢货，不仅龌龊还愚蠢；不仅卑鄙还无耻。你选的人，跟你倒是很相配。”
柳心呆呆地听着，孙凯的鄙视与嘲讽，让她痛心不已。
是啊，自己真心爱着的男人，自己拼命扶持陪伴的男人，在他眼里，自己不值五百万。为了这个五百万和前途，他竟然会接受犯罪来杀死自己，多么不可思议，又是多么令人痛心的发现啊。
她笑了，大笑不止，笑得畅快淋漓，笑得歇斯底里，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六
第二天，柳心依然早起。眼睛肿成了一条缝，睁不开。她觉出了痛，不仅来自眼睛，更源于心里。她默默洗漱完毕，用心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走出了家门，没有唤醒孙凯。
她在街上慢慢走着。这条街她很熟悉，街边小吃店早已迎来了要去上班的人们。那飘着各种香味的小店，虽然不整洁，生意却很好。人们已经习惯了在油腻的环境中，吃着早餐，填饱肚子，准备为生活开始一天的奔波。
她从来也不曾走进这样的小店。于她而言，用餐是要有仪式感的。店面可以小，却绝不能肮脏。入口的东西，怎能就着肮脏吃进去呢？
所以，她每天都与秦汉在那家著名的早餐店用餐。可是今天，她却觉得这些街边小店，并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人们过着充满烟火气息的生活，看着有说有笑的男女，她不禁羡慕起他们。
就这样走着、看着。等到那家蛋糕店开了门，她走进去，成为了第一个客人，买了一块小巧精致的蛋糕，今天是秦汉的生日。
她拿着蛋糕往秦汉家走去。秦汉不用定点去工作室，自己的生意，就是有这个好处，时间上是自由的。
敲门后，秦汉开了门。看到柳心，秦汉大惊失色。他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却不成想，她出现在门口。秦汉怯怯地把她让到屋里，心里忐忑不安。
柳心放下蛋糕，冲着秦汉虚弱地笑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来陪你过。不想你孤单。”
她打开了蛋糕盒，用店里给的刀切开了小小的蛋糕，“来，我们一起吃，你也许个愿吧。”
她说着，把一半蛋糕放在秦汉的面前。然后从装餐具的纸袋里，拿出一个装着五颜六色颗粒的小塑料袋，打开后，往自己的蛋糕上撒去。
一切准备就绪，她又一次跟呆坐在对面的秦汉说：“来啊，我们一起吃蛋糕。”
秦汉不敢动手，他觉得这蛋糕有问题。他想，孙凯能让他去杀柳心，就能让柳心杀了自己。
柳心看着紧张无比的秦汉，不禁笑了笑，“你害怕了，是吗，亲爱的？他让你来杀我，你愿意了，对吗？所以，你也觉得我会杀了你，是吗？”
柳心微笑地说着，眼泪流了出来。那一刻，秦汉心里疼极了。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不可原谅的畜生。
“别害怕，我舍不得你，也不会去犯罪。人生不过如此，能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很幸福，也没有遗憾。这蛋糕没问题，我吃给你看。”
柳心笑了笑，大口吃起了面前的半块蛋糕。她吃得好香，好用心。盘子上的一点奶油，也被她刮干净，送进了口中。那贪婪的样子，秦汉不曾见过。
他走过去，把柳心拉了起来，想吻去她嘴角残余的奶油，却被她拒绝了。
“走啦，我们结束了。好好生活吧，秦汉，我们能一起走过这么多日日夜夜，我很知足。就是不知道，我是否也曾给你留下一点点感动和幸福？”
秦汉不知所措地注视着含泪微笑的柳心，心疼、不安、挣扎、无奈、放弃，各种情感一时间涌上心头，他不知哪个才是自己真实的感受。
但他知道，从此他失去了柳心，不会再拥有她的爱。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无助。
七
柳心往中心公园走去。那是她和秦汉常去的地方。那里的湖面，那里的小树林，那里的喷泉，那里的长椅，那里的小路，都曾留下过他们爱的身影。而今，秦汉不在身边了，只有她形只影单。
这个点，公园里没什么人。柳心的肚子已经开始绞痛，她知道那五颜六色的颗粒正在发挥着毒效。
“快了，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远离令人伤心的城市和人们。会舍不得吗？好像有点，可是却没人舍不得我。”柳心伤感地想着。
她来到他们经常相依而坐的那个长椅前，躺了下来。太阳光真好，照在身上暖暖的。她望了一眼太阳，太刺眼，她慌忙闭上了眼睛，肚子痛得厉害了。她深呼吸着，缩在长椅上。
她开始扭动身体，这是疼痛使她做出的下意识的动作。她并不希望这时有人看到她，因为她就想一个人离开，去到另一个世界。
那毒药好善良，在柳心疼得想喊出来的时候，毒性攻心，她猛地睁开眼睛，将太阳最后看在眼里，然后合上了双眸。
过了好久，一个路过的行人发现了她，惊慌报警。110赶来的同时，120也响着警报来了。柳心这时已经死亡，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嘴角流出白沫。
与此同时，孙凯和秦汉都收到了一封邮件。信的称呼，是他们两人。写信人，是柳心。邮件被设置了定点发送时间，此刻。
“孙凯、秦汉：
当你们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想告诉你们，其实我特别舍不得离开，可是，我知道离开，是我最终也是最好的归宿。
你们俩，一个是我曾经用心爱过的人，一个是我正在真心爱着的人，却都用最残忍的方式，让我绝望地知道：我只是一个被你们利用的棋子，随意摆放和舍弃。我很难过，却也很无奈。
孙凯，背叛你，我一直没有愧疚感。因为自从结婚以来，你就没有真心地呵护、疼惜过我。但凡你的心在我身上，也不可能舍得把我放在这个小城如此之久，却不曾想过回到我身边。
而当我看到，你发现我对你的背叛后的悲愤时，我的内心有了一丝愧疚。无论如何，你是我曾经深深爱过的人，我为你付出了我的青春年华。
而这丝愧疚，在我得知你想利用秦汉杀死我的那一刻，就消失殆尽了。孙凯，虽然你说这不过是你试探秦汉的一个游戏，可于我而言，你已经杀了我，我对你没了愧疚。
秦汉，我是多么真心地爱着你，多么忠心地守护你，你若有良心，应该不会感受不到。
可是，孙凯让我知道，我在你心中，连五百万都不值。与其说我的眼睛在流泪，不如说我的心在淌血。你让我彻底绝望了。
蛋糕是买给你，为你庆生的。当然，也是给我送行。你知道吗，秦汉？当你恐惧地不去碰那块蛋糕时，我的心在颤抖，也在绝望。
你害怕那蛋糕有毒，是吗？你害怕我会像你害我一样，去害你，是吗？
秦汉，你真是让我伤心欲绝。我们这么长时间的感情，原来，只是我的一味付出，而你对我，不过是一份利用，外加一份新鲜，再配上一份得意和炫耀，对吗？那么感情于你而言，又算什么呢？
于是我吃给你看，让你放心，是的，我没有想伤害你，虽然你让我的心碎了，死了。假如你那时与我一起吃了那块蛋糕，你现在依然可以顺畅地阅读这封信。
而我撒在自己面前那块蛋糕上的颗粒，才是我对你的绝决。
放心吧，孙凯、秦汉，我的离去，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没人会知道你们曾经想要对我进行的伤害。
而这伤害，其实也不过是孙凯揭穿秦汉为人的一个计策罢了。只要你们自己能在将来坦然地面对生活，那你们就仍然是人们眼中的正人君子、成功人士。
我走了，走的时候，一定会痛苦，因为那颗粒的毒性是渐渐挥发出来的。
不过，不要担心，我会走得很安静，也会走得很孤独。
我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就让太阳陪着我，走完最后一程吧。-柳心绝笔”
孙凯和秦汉在各自的电脑前读完了柳心的来信。他们恐惧、忐忑、自责，而更多的，是对柳心的那份愧疚和思念。
警察立案调查此事件的结果，柳心系自杀身亡，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孙凯为柳心购买了一块墓地，将她安葬。数月后的一天早晨，人们发现，柳心的墓碑前，并排摆放着两束花，一束是白玫瑰，一束是丁香花。
文|枫叶丰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