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勇之(一)张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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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爷(爷读一声),名炳炎,少年家境优渥,怎么也算个财主。张爷生性好动不爱读书,酷爱刀枪棍棒。彼时已是民国,枪炮等热武器早已开始普及,各个军阀之间也是以枪炮多寡来分大小,定尊卑。但国术依然有其生存空间,首先是枪炮再普及也不是平民能够奢望的,其次军营平日操练总还需刀枪的挥刺劈砍。那个时候全各各地的国术馆也在悄然兴起,很多武术人也想通过全民习武来提高国民身体素质,实现武术救国的梦想。

张爷家在城里(县城还是省城我不得而知,当初听的不太仔细),请了几个教师爷(靠教授武术为生的人)在家习武,一日听说来了一个姓孙的高手,想拜人为师被拒。后来多次上门诚意感动对方,对方提出要求。孙先生原本走江湖为生,现在要固定一地授拳,须解决他的生计,且给予保障。师徒关系好时自然一切好说,师父的吃穿用度徒弟自然包了,但某天师徒反目,师父就只能另寻依靠了,仓惶出走的滋味可不好受。

于是乎某一天年轻的张爷在长辈的见证下带着拜师礼找到了孙先生,并将一间杂货铺的权属文件交给了孙先生,后面俨然是严师高徒、相处甚欢的戏码了。

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张爷隔的很远。因为我连徒孙都算不上,根本没有资格交谈,最多在他走过我身边时严肃恭敬的叫一声张爷,而老人家如果听见就嗯一声,听不见就继续和其他人闲聊着。我的武术启蒙老师是张爷的徒孙,严格来讲我应该叫太师祖,只不过太过别扭,毕竟新社会让人听见有封建余孽的嫌疑,因此老师的老师我不叫师祖而是叫叔或者伯例如建民叔、尔荣伯,他们的师父自然叫爷了。这样的好处是很少有人用严格的师徒规矩要求我们,倒也自在。

那时只见一个身材佝偻、衣着老土的老头,在一群六十多岁人的簇拥下出现。我知道那些人是他的弟子或者师侄,也是我的师祖或者师叔祖。张爷年轻时应该是个大个子,因为此刻佝偻的他也不比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低。

后来有次找机会近距离偷看他几眼,我发现他的眼睛其实在不停的打量周围,有沧桑、谨慎更有试探、算计……

我没有机会见过张爷出手,即使指导徒弟……,但有时侯和弟子们说到兴奋处,会突然比划半个动作。之所以说是半个动作是因为刚一有个动作雏形便放下了,有些动组我学过、有些我见老师或者老师的老师练过,但是张爷和他们练的就是不一样,初见甚不规范,拳不握紧,臂不伸直,一有趋势便停手了,可那种攻防意思十分明显了,似乎即使动一个小拇指全身各个部位都在配合。

听过弟子们传他的逸闻:早年间张爷有三个结拜兄弟,都是酷爱武术且学有所成的,兄弟四人,七三年的时候合创了一套拳术叫《七三四义名》,后来兄弟几人相继离世,不知这套拳术如今是否还有人会?

据说张爷很节俭,对自己的财物看得非常紧,钱不用说,就是旧衣物也锁在柜子里。旧社会过来的经历了困难时期的人大抵都如此吧。记得有次听建民叔说张爷丢了一件袄,非要说是对自己最好,走的最近的徒弟偷走了,两三个月里逢人便指责徒弟,后来发现是他儿子拿走了。

那年月的练武人,特别是练了很多年且有成就的人,都会记录自己的练武心得。过去都是手抄拳谱然后再把自的心得写在旁边。这种资料十分珍贵可以说是武术一种重要的传承方式,我听他们叫“渣滓”,可以理解为沉淀的精华。听说张爷记了很多“渣滓”,后来是否传给弟子就不得而知了。

听说张爷年轻时参加过军校,估计不会是黄埔或保定,或者某个军阀办的短时间培训班也未尝可知,我也没弄清。后来越传越邪乎说张爷曾是黄埔军校的武术教官。张爷没有承认过也没有在公开场合反驳过。

大约二零一零年左右张爷去世了,享年九十多岁。带走了功夫心得和历史真相,也带走了江湖的恩怨传说和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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