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次在加州的最后一晚,我写的推送配乐也是贝多芬第三钢琴协奏曲的第二乐章(我想说的这篇里没有)。
因为每次听它,莫名总是与离别的感觉很贴切。
提亲悠扬的高音慢慢延长,继而缓缓地上升,在中提琴和竖琴的分解和弦所引领下,大提琴的伴奏中再一次倾泻而出。
就这样,上升,上升,轻盈的弦音,从水面飘向了空中。
视线由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下的深蓝缓缓移向了更为开阔的天空。
那是傍晚时分,初夏的五六点钟,天色还几乎没有暗下来,落日已涨成了不那么刺眼的橘红色,却还没有下沉的趋势。
天空中的晚霞,依照它们与落日的角度,分别被染成微微的粉红色与深邃的靛蓝色,中间由紫红色来充当过渡。
稀薄的云层周围,常常会有清晰可见的一两条直线穿过——那是一架飞机刚刚经过的痕迹。
落日即将下沉的地方,涨红了傍晚的天空的下,有一对悄悄目送着天空中一架飞机的离去的目光。
答辩前两天,昨天的下午,毕设开会论文定稿。
导师说,明天下午我们专业答辩有两个空缺出来的名额,你们当中有人愿意提前到明天吗?
“你们有人答辩PPT做好了的,给我审核一下明天就去讲吧。”
“不行不行不行……我还没准备好……”PPT做好的组员们推辞道。
“老师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PPT根本没做,论文没改好也没打印的我,自荐道。
“你不行……”
“我正在做!快做好了!”那时,我刚刚新建了一个文档。
“好吧……”
于是,原计划明天最后一批答辩的我,提前到了专业第一个。
此时此刻写这篇的时候,我已经答辩完了,一边听其他人答辩一边慢悠悠写稿。
大学生活,似乎是结束了。
昨天申请提前答辩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多事情,都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走图书馆到象山的那条林荫道,最后一次去健身房,最后一次睡宿舍的床,最后一次在舍友还熟睡的时候起床泡麦片和咖啡,最后一次吃食堂的水煮鱼和白斩鸡,最后一次和许多人见最后一面……
不是留恋,留恋是不可能的——这是我从四年前进来就想方设法逃离的地方。
虽说这两年似乎是好一些了,没那么抵触这个地方了。
但记得大一刚进学校的时候,我就在手机里设置了倒计时“Break Free”,倒计时的日期,便是2019的六月拿毕业证的那一天。
大二最孤独最难受的时候,我每次返校的时候,都跟丢了魂一样。
四年以来,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我叹气道:“为什么,为什么还有那么久才能毕业。”
终于毕业了,细细回想这四年。
可能和别人不同,我在大学经历的,大多都是自己和自己的故事。
所以也不特别怀念什么,也不会特别注重道别什么的。告别祝福,散伙饭,拍合照,也总是懒得主动。
可能我就是个不太擅长主动维护关系的人吧。
从小学到现在,和朋友们永远都是毕业一段时间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前段时间和朋友吃饭说到这一点,他和我说,他有这样一个有意无意的习惯,他常常拜托朋友去做一些可做可不做的小事情。
“算是人际交往的一点技巧吧,一来二去,可以维护感情。”
我当时挺惊奇的,和朋友相处,竟然还需要维护感情的小技巧的啊。
可能我就是喜欢和人保持距离的性格吧,常年在独来独往中才能找到自己最舒适的生活模式。
恨不得所有事情都自己做,绝对不麻烦任何人,越亲近的关系就越是这样。
所以,就算是马上就要离开了,但总觉得,似乎只要没有后悔和什么人想说未说出口的话,没有愧疚到需要临走之前的郑重致歉——要不要郑重地见最后一面道别,好像也不是那么有所谓。
离别前碰巧能见到当然最好,若是见不到,那就留在最后的印象里吧。
只是,突然发现第二天就是那个心心念念倒数了四年的日期,就是那个能真正逃离的时候——莫名地,内心升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
解脱感肯定是会有的——无论如何,自己这四年确实过得不开心,熬过的这近一千五百天,终于,结束了。
然而,莫名地,四年以来,我第一次想要去努力记住身边经过的地方,认真地去注视着这些熟悉的眼睛。
路边歪歪扭扭的树,曾经嫌弃得懒得看的荒芜山头,平司空见惯的建筑,图书馆自习室里毫无交集却熟悉的面孔,都想多看两眼。
不是留恋,不是愧疚,不是后悔没有珍惜,也不是遗憾没有和曾经遇见拥有的好好道别——可能只是突然要脱离习惯了四年的生活轨迹的忐忑。
大概只是感慨吧,我也解释不清。
大概是惯性的力量,和执意对惯性的摆脱,碰撞形成了这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如果毕业只是离别,那我早就经历过了。去年此时的感觉,比现在更深刻。
说是要考研回南京的人,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说以后有缘再见的人,也再也没有见到。
很多时候,离开的人踌躇满志。
对未来的忐忑与期许,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们对将要告别的地方的怀念情绪。
落寞,总是属于留下来的人的。
他们还要重复着遵循着原来的轨迹,只是有了些许空缺。
无论如何这四年过得如何,不得不承认它对我的塑造改变,不可估量。
感谢所有人,经历的所有事,每一点一滴对于此时此刻的我,都不可或缺。
君问归期未有期。
故事还在发生,只不过,以后都是与我无关的章节。
祝大家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