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西安理工的半世情缘
校园里的玉兰、紫荆与樱花正在春日里次第开放。一个月后,就是西安理工大学(西安理工)建校70周年庆典的日子。此刻的我,身处五十多年前少年时代起就已打下了生活烙印的学校家属区院中。视线穿过拆迁后空旷的建筑工地,远端那栋我们家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曾经居住过的苏式建筑甲级楼(俗称高级楼)依然矗立。只是楼北面的那片小树林如今已被三座18层的高楼挤占了位置。
今日的西安理工大学,脉源北京机械学院(北机)与陕西工业大学(陕工大)两支。身为陕工大子弟,我亦与陕工大—陕机院—西理工结下了半个多世纪的不解情缘。思绪中时常会浮现出往日岁月中的深刻记忆与美好瞬间,校庆征文活动鼓励我提笔捡拾起一鳞半爪往昔片断,拙笔攒文一篇,以为纪念。
同为理工人 父子两园丁
因先父调入高校工作之前,一直在省级机关工作的缘故,我的童年时代是在西安城内西南城角处的一座四合院里度过的。自小学三年级时,搬入陕工大家属区内居住算起,至今已53年。若是以父亲1961年并入初创中的陕工大工作至1989年在陕西机械学院离休算起,加上我本人1994年初调入陕西机械学院任教,2017年底满龄从理工大退休的这一段。我们父子两代人合计已为西安理工大学的教育教学事业工作奉献超过了半个多世纪,我们也一同见证了西安理工大学并校后的蓬勃发展历程 。
我的父亲成伯朝在全国解放前夕,从师范学校辍学,投身革命干部学校学习。1950年5月入党后经省委党校的学习与参加富平县土改工作,分配至中共陕西省委宣传部工作。随省委机关由三原县迁入西安城后,辗转历经省委宣传部、省文教办公厅、高教局的机关部门的工作,于1960年代初期进入高校工作。父亲曾给我讲过:他当年是王维琪书记亲赴高教局申请援助下派到新创建的陕西科技大学的年轻干部。科大组建未果,随王书记并入陕工大后,我父亲一手组建起了陕工大总务处党总支,并获任总支副书记一职。当时的总务处由总务科、伙食科等部门组成,总支委员大多为各科科长,书记一职由总务处长—老红军杨业书兼任。其后因经历机构精简、社教等运动办公室的工作和一年多的离职病休。在WG前重新回归工作时,已不再担任领导职务,编入学校人事部门工作。 与众多普通教职员工一样,先父不论在陕工大的初创时期,历次运动的动荡时期,以及并校后的恢复招生、恢复高考与拨乱反正时期,都能严守纪律服从大局,从不随波逐流,不计较个人得失,始终服从组织调配。先后历经陕西机械学院院办公室、机械系办公室和组织部等部门。不论在任何一个岗位上,始终任劳任怨、兢兢业业,为学校的稳步发展默默无私奉献。
并校前后,父亲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学校的人事和组织部门工作。因工作关系,他接触过众多教职员工的人事档案,了解每个人的家庭背景与个人履历,而这些都只是作为一名从事组织工作的干部在落实政策,选贤用人时的必要工作程序和内容。他可以几十年如一日地忠诚组织,严守纪律,从未向家人或无关人员谈起过所从事工作的具体内容,也未透露过任何他人的隐私八卦。保持了良好的职业操守。他博闻强记,文字组织能力强,写得一手漂亮毛笔与硬笔书法。如今父亲虽然已经离世,而他在工作中认真负责,忠诚事业、任劳任怨、克己奉公的处世态度是遗留给我们子孙晚辈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父亲离休五年后,我因学校学科发展的需要,也调入了新组建的陕机院材料系焊接教研室任教。如此,我也开始与西理工结下了20多年的工作情缘。
我与西安理工的不解情缘
我与理工大结缘于上世纪60年代。1967年搬家之前,父亲曾带我在学校教学区的西二楼住过一阵。记得冬日里,凌晨就得起床,伴随着广播站播放的歌声,我们父子在学生食堂里就着鸡蛋咸菜吃完馒头稀饭,各自公干。中午放学后,又会在家属区中的教工食堂里一同就餐。课余时间,我会在教一楼二楼的办公室里玩一会,也会到楼后逮蟋蟀,捡烟盒叠三角玩。搬家至家属区居住以后,在与小伙伴们玩耍的过程中,逐渐熟悉了家属区与教学区里的每一处场所,每一片角落。教一楼、教二楼、苗圃、果园,运动场和游泳池里,到处都留下了我们的身影。
WG中,我曾亲眼目睹了大学生们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热情,看到大字报栏后面落款的水****机****班的字样时,很是羡慕。其实,我的二舅母也是陕工大机械系66级的毕业生,因为文革关系,推迟到了68年才毕业。舅舅舅母是在临离校前在西一楼简单举办了结婚仪式,并住在了我们家。记得很清楚,那晚往西一楼东把头二楼女生宿舍分发的糖果还是我送去的。
1973年,学校开始招收工农兵大学生时,我还只是一名初中生。暑假期间,我见到了父亲去青海甘肃招生时带回的试卷,试着做了做,居然基本可以完成所有考题。上大学的念想在当时就埋下了一颗幼芽。当然下乡当了知青后,才知道从农村被推荐上大学只是相当奢侈的梦想。
陕工大当年是由动力学院、陕科大和西北工学院分给交大的动力、化工、水利、纺织和机械系等几部分组成。其中的水利系和纺织系是由西北工学院分出来的。西北工学院的一部分与西航(前身为华东航空学院)组建了西北工业大学。而西北工学院的院长田鸿宾、书记王维琪又都成为了新组建的陕西工业大学的校长和书记。小时候高级楼里的很多邻居与小伙伴家长们都是水利、纺织专家,他们中很多人是留美归来的教授,是源于西工这一脉的。北机与陕工大并校后,起先只保留了陕工大的机械系,后期又有了水利系的回归。陕机院的陕工大部分就是由这两个系与其他部分教职工组成。
我们这一届中学生在1975年毕业后下乡插队时,恰好是第一届开始要跟随父母单位系统,而不是随所就读中学插队的。当年理工大子弟本该在夏季插队去洛南,最后是拖到了冬季,与机械局机关子弟一道在当年12月中旬去了长安县鸣犊公社插队。我们陕工大子弟和北机院子弟(原不在一个中学就读)混编在了一起,分别下到少陵塬下浐河岸边的鸣犊公社三个大队里。非常幸运地是,在我们插队刚满两年时,就赶上了1977年恢复高考的头班车。高考填报志愿时,我所填报的志愿顺序有四个:西工大、北航、北工院和陕西机械学院。除了前三个军工院校,就只报了陕机院了。由于高考成绩不错,我被第一志愿录取就读西工大材料系航空焊接专业。一志愿报西工大除了有一个缘由是我的二舅舅当年是西工大毕业从事了航空发动机制造工作,另外,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我们陕工大与西工大有着前述千丝万缕的联系。
尽管就我本人而言,对北京机械学院这一支比较陌生,但我对合并后的陕机院感情还是蛮深厚的。1973年暑假时,我曾搭乘陕机院的便车去了汉中探亲。在河东店北机院的留守处大院食堂里吃过一顿饭,并在褒河边的招待所二楼住了一晚。1975年中学毕业后,我父亲曾带我到北京旅游了一趟。我们当年在北机院小庄旧址招待所里也住过几天。所以,后来在下乡和北机院同学们聊天时,他们说起在小庄和汉中的生活我还能稍懂一些,并非完全云里雾里。
北机院并过来的副书记石侠女士是在抗战时期奔赴延安的老革命,因为同住高级楼,经常能听到老太太操着一口纯正的陕西腔,听起来很亲切(后来也知道了一些他爱人白坚部长在文革中的不幸遭遇)。我也经常能看到他儿子白克明和杨菊生、戴老师等人一起打桥牌(白克明当时在机械部七院工作,后来随母调回北京,先后在教育部等部门任职,曾任河北省委书记)。
陕机院早期发展的比较好的一段应该有范慕韩先生任院长的那一时期。范先生作为老机械部的副部长在文WG中受到了冲击,下放甘肃。国家落实政策打算重新启用范部长时,先行安排了就任学校领导的过渡岗位。因范部长当年也住在高级楼,平时也能遇见他与教职工打招呼交谈的瞬间。尽管任职时间不算长,但据说范部长为学校的发展争取了很多资源,办了很多实事。范部长平易近人,大气果决的领导风范也令人印象深刻。相比之下,此前,很多北机院领导似乎都在忙着个人回归北京,对学校离京后在西安的稳定发展非常不利。
说起我与理工大的缘分,还有这样一个小故事:1982初我大学毕业后,分配至西安航空发动机公司工作。有一次回家时,碰巧看到了陕机院的招生简章,注意到了陕机院材料系只有铸造和热处理俩专业。出于职业敏感我对此产生了疑问,于是,我给时任院长许经源写过一封信。信中首先对材料系没有焊接专业产生了疑问,同时对焊接专业方向在机械制造领域的重要地位做了自己的分析推荐。本是一个有心无意之举,没成想,真就很快收到了许院长的回信。许院长首先感谢了我对陕机院的关心。也解释了从历史看,北机院起先是有焊接专业的,只是后来机械部统一调整布局安排,把焊接专业整体调配给了甘肃工业大学。那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业内赫赫有名的甘工大焊接专业是从北机院分出去的。
许院长当时所说专业设置听从机械部统一安排的大背景是计划经济的典型特征。没承想,随着改革开放深入发展,学校应对社会发展、市场需求的教学改革步子也很快。仅仅在几年之后,陕机院也在材料系尝试着开设了焊接专业方向,先是从热处理、铸造专业分流了部分学生。后来,随着我们几人先后从企业调入、学校分配,正式组建起了教研室。值得庆幸的是:1994年初我刚调入学校时,还是作为一名陕机院的职工(配发的校徽和工作证),两个月后就已经正式更名为西安理工大学。我经历过陕工大、陕机院和西安理工大学的完整演变过程,我也恰好亲历了从机械学院到理工大学的这个非常时刻。
一路走来,从带第一届学生的专业课、实习、毕业设计开始,到指导研究生和带大班的两门选修课,经历了完整的教学实践环节。也经历目睹了后来的扩招,新校区的建立。20多年来我亲历了焊接专业方向从无到有,逐渐发展壮大的过程;我也见证了从陕机院到理工大,从仅有一个材料系,热、铸、焊三个专业发展成为拥有材料系、材料成型系和材料物理化学系的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成为今日西安理工大学科研教学品牌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这一辉煌发展阶段。二十多年过去了,虽不能说桃李满天下,但我明白我所带过的学生们大多已成为社会中坚,教学科研生产领域里的骨干力量。每每在学生返校聚会时,当看到那些已成长为教书育人的教授、私营企业老板、企事业部门的主管领导和业务精英们,听着他们一个个汇报着自己毕业后取得的进步与成就,并纷纷感谢师恩时,我都会感到由衷的幸福与自豪。这是对我从事教育事业几十年最大的回报,感谢与西理工的这个缘分。
十年树木,百年育人。很有幸,我曾亲历了西安理工发展壮大过程。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展未来,衷心祝愿西安理工大学明天更好!
(2019年4月1日于金花家属区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