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跟妈生活在一起,这十几年中我也就回家过两次。这次怀二宝,小妹就提议妈过来伺候我月子。妈妈实在不想来,小妹就说:“姐姐怀大宝时咱们就没在身边,这回怀二宝怎么也不能再错过了……”妈妈经不住小妹的再三劝说也就半推半就的来了!
妈妈是在去年11月份来的北京,当时小妹也正好辞去了幼儿园教师的工作,正好送她来。妈60岁了,不识字,一出生就有一只眼睛是瞎的。
来北京不久之后,我们姐妹和妈妈有了一次比较激烈的争吵。事情是这样的,妈叫小妹去银行取几千块钱,说要带在身边,平常买点生活用品什么的。小妹没有及时去取。妈妈还老是说小妹不赶紧找工作,说他们两来了就天天闲着多不好意思……骂了小妹好多难听的话,小妹经不住妈妈的唠叨就和妈妈大发脾气摔门而出,躲在书店一天,晚上才回来,妈给她打电话也不接。
我下班回来,妈就跟我告状说她主动给小妹打电话,小妹都不接,自己就跑出去玩不管她了,说小妹太伤她的心了……刚开始我还好好安慰,可是妈妈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一直说自己怎么怎么可怜,说她要回广西去,不想在这待了。我忍不住一阵厌烦。
吃完晚饭我叫小妹和我一起出去取钱,一路上,小妹就跟我说妈怎么不懂事,像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说自己怎么可怜,说别人对她不好,跟她讲道理永远讲不通!就比如说有一次小妹的男朋友送她一个冰激淋,上面有草莓,小妹就问妈妈吃不吃,妈妈说不吃,然后小妹就吃完了整个冰激淋,吃完之后妈妈就很生气的质问小妹为什么没有给她留一口,小妹回答:“不是问过你了吗,你说不吃!”妈说:“我说的是不吃上面的草莓,没说不吃冰激淋!”当时小妹才十五六岁,就这样的事情也值得妈妈生气抱怨一天。
小妹跟我讲这几年她觉得很累,家里不管什么事她都得管,爸爸妈妈都像小孩一样,办事情都不靠谱!我觉得心里很愧疚,我跑出来潇洒过自己的生活,远离家里的琐事,解脱了,可是却苦了小妹!
回到家,我把钱交到妈妈手上,骗她说已经买好车票了,随时可以回去。
第二天,小妹给我发信息说她又和妈妈吵架了,说昨天我和她出去取钱时没有带妈妈一起去,妈生气了。
晚上吃完晚饭后,妈早早就出门了。我和小妹也出去散散步。爸爸给小妹打来电话,小妹一接电话,电话那头劈头盖脸的就一顿抱怨!原来妈打电话和爸告我们的状,说我们对她不好之类的话。说让我和小妹赶紧把妈妈找回来,说是不是想让他死,他跳海死了算了……我和小妹都无语了。我最恨这种动不动就用死威胁别人的人了,自己不对自己负责,谁能对你负责!
小妹赶紧给妈打电话,这回轮到妈不接电话了。我们回家,等了一些时间妈才回来。一回来我就说她:“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能不能有个长辈的样,现在小妹倒像是妈,你是闺女……”妈妈:“辛辛苦苦供你们读书,你们识字了,都涨本事了,就来欺负我,白养你们了.....”又一阵哭天喊娘,我也不甘示弱,也很激动:“那你干嘛要生我,供我们读书,你倒不想供,国家允许吗,上学是我们的权力,我这辈子都被你们害惨了你知道吗,我为什么嫁这么远,不就是为了躲你们吗......”
这一来一回,妈妈把老家难听的骂人的话都用在我身上了,我感觉心都凉了,上哪学的这些粗俗下流的话,别的不学,净学这些不好的!强迫自己镇定,你现在是孕妇,不能太激动。我不说话了,我越不说话她就骂的越凶,此时的她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任由她骂骂咧咧!我告诉大宝,我说外婆在玩一个大声说话的游戏,你看外婆的声音够大吗,希望这样,别把大宝吓到吧!
这一顿吵之后,第二天,小妹就劝我给妈妈道个歉,我说凭什么,我没有错,错的是她,为什么每次吵架都要别人哄她,她又不是小孩,不能惯着她。我一想到她骂的那些难听的话就一阵阵心寒,我想还是感情不深,要不怎么可能这么诅咒自己的闺女呢,我知道她也很可怜,可是我还是不能原谅她。
说来也很可笑,明明事情死起因是妈和妹妹的矛盾,现在却成我和妈妈的矛盾了,我不是要去劝和妈妈和小妹的吗,现在却成了小妹来劝和我和妈妈了。
小妹跟我说妈好像已经心软了,让我给她一个台阶下。我跟小妹说:“我不跟妈道歉,也不用她跟我道歉,好好过日子,该干啥干啥不用整那些虚的,让时间冲淡这些裂痕吧!”
晚上回家,妈妈做好了饭菜,她主动跟我说话:“吵架时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谁都有错,以后好好的就行了……”
这件事之后再没有跟妈有大的冲突,不过她也是隔三差五的哭,有事没事就哭,我心里很反感!我不是心里医生,我没法去开导她,只能她的情绪她自己消化。其实我也可以理解,不识字,不会说普通话、接受不到外面的信息、只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从小眼睛有残疾、人也不机灵、没有生男孩(在农村没有男孩确实是被人看不起的)、自卑、年纪大了不愿改变、没有能力、来到北京人生地不熟,孤单……毕竟是母女,她的那种脆弱,我感同身受。因为我识几个字,可以看书上网查资料调节自己的心情,所以没有像她一样自怨自怜,可她不行啊!
妈和小妹来北京两三个月了,由于水土不服,晚上皮肤总是奇痒,然后长包,类似荨麻疹。妈妈的比小妹的严重些,也可能是妈妈总忍不住要挠,越挠越严重,小妹就很少挠。也很可能跟精神压力有关,妈自从来北京,心情就一直很低落,总是很压抑,老是胡思乱想,动不动就哭,跟林黛玉有的一拼。
最近大姨家表弟来北京出差,妈知道了,就说想要和表弟一起回广西,说她身上痒得难受。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说回去有点不合适,因为还有两周我就要生了。为了减轻自己心里的愧疚感,赶紧把胳膊伸出来给我看:“姐姐,你看,你看,昨晚长的这些包,可痒了,痒得难受……这些,这些”,我漫不经心的看了一下,也没怎么严重啊,都忍了三个月了,这十几天就忍不了了?有十几天就生了,这时候你回去?那你来北京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来伺候我月子的吗!我心里对她一顿鄙视!
可是又一想,我不是一向提倡自由吗,不是经常把自己要为自己负责之类的话挂嘴边吗,不是希望妈妈不要总是委屈求全到最后又去埋怨别人吗?那妈妈做的对,她就是在为自己负责呀,她不想待了,她想走,想成全自己,她在这待得不舒服,要走,没有必要为了我委屈求全,违反她的本心,生孩子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绑架妈妈来为我服务?为什么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就不谈自由了呢?
晚上,表弟抽空来家里了一趟,妈听说表弟要来,就赶紧收拾屋子,换上她觉得好看的衣服,染头发,俨然像个要见郎君的小姑娘,我不禁觉得好笑。
妈说要买一只鸡来炖,我说不用了,人家都吃过饭了,买点水果就行。妈就去超市买了水果。妈用壮语跟表弟聊天时翘着二郎腿,讲话声音中气十足,神采飞扬,自带光环,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原来她放松时是这样的,在我们面前就老是板着脸。要是她平常都这样多好!也许身上也没有那么痒了。
妈回去可以,可是不能麻烦表弟,只能让小妹或者老公送妈回去。后来想想现在回去也不现实,原因有四:一不能麻烦表弟,人家年轻人自己开车自驾游回广西,你一个老太太在旁边算什么事;二你现在回老家,老家人肯定嚼舌根,说还有几天我就生了为什么这时候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矛盾了?三现在正值春节返城高峰,车票不好买,人挤人。四如果老公送妈回去,万一那天我就生了,谁来照顾我,让小妹送的话,小妹得到月底才有假,那时我都生了,那时候回去更不合适。
妈见了表弟之后心情大好,听了我的话之后也同意我的说法,说不回就不回了吧,忍忍就忍忍吧。
本来就不应该提出这个想法,妈真是像小孩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出于面子问题(始终不想承认),我没有告诉她,我很需要她,需要她的帮忙,帮忙换个尿布,收拾一下屋子,我做月子时,老公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老公偷偷在我耳边说如果每晚再玩一两个小时的牌,心情就更好了,身上也不痒了,我严重同意!妈妈在老家的时候,不管在家待着还是出来打工,总能找到打牌的地方,然后一有空就往里钻。这是她唯一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