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

朋友拉拉给我发来信息,说翻到一封有我署名的信件。这是我搬家后三个月的事了,我正疑惑的问她谁寄的,她说也不清楚是谁,好像放得很久了。

  隔了两周我约好休息时去她那里取信,始终想不起谁会在这样的年代给我写信。

  南方小城市的秋天总是伴随着绵绵细雨,已是深秋,冷风一有机会就往裤管里钻,走在潮湿的巷子里更感受到逼人的冷气。穿过一条小市集,右转往上爬到半腰处就是朋友的住所。抬头一看一栋堆着一栋密集的楼房,再想着顺着小路左拐右拐才到目的地,我顿时心里叫苦。

当时就是因为上班不方便,加上冷天有些潮湿,我犹豫了一段时间后搬离了这里,独自一人住到路对面。虽说难爬,但是这里房租很便宜,所以朋友还住在这里。

感觉走了很久才走到斜坡处的铁门外,我走得有些喘,隔着生锈的铁门往里喊她的小名。先是大喊一声,发现周围安静得只有我的声音我忽然觉得不好意思,又降低声音拍着铁门喊了两下。几分钟后听到开门的声音,哒哒哒…稍暗的过道里传来拖鞋声。

“来了,马上!真有你的,也不知道打个电话。”

她瞪着圆眼细眉微皱,咕咕叽叽地说着话,一边不停地磕着瓜子壳。

“这里信号太差了,还不如张口喊方便一些啊。”我跟着她上二楼屋里了,在后面看着她穿着白色的棉服像个小熊在前面一扭一扭的。

  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拖在后背像个羊尾巴。一进屋她就说今天要留下吃饭。我坐在软软的单人沙发里看着她进进出出地走动。

“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今天煮火锅吧,我都准备好了,反正马上到饭点了,你吃完再回去吧,怎么样?”

“好啊!正和我意。”我爽快地答应着,前几天突然想找个人一起吃火锅呢,每次下班路过夜市的摊点就都忍不住被那股香气诱惑。

“清汤还是麻辣?”屋里传来她的话。

“随便。”

“又是随便,什么时候才不那么随便啊。”说完听到她清脆的笑声。

她转身走进里屋就开动起来,小个子的她总是有一张笑脸,我笑着对她说“你忙碌的身影,动作和表情好像我的妈妈,看起来很动人,甚至我感觉连说话的语气都差不多。为什么呢?”

“哈哈哈哈……真的吗?妈妈的感觉,嗯,不错。”

“我来帮忙吧,就这样坐着怪冷的。”

“哪里要你弄,只管坐着,我很快就搞定。”

我就这样干坐在窗前,窗子罩上了一层薄雾,远处灯光忽明忽暗。听到锅里汤煮得突突直冒,香味渐渐萦绕着整个屋子。我被迷在这沉醉的氛围,完全忘记了自己要来拿信的。

“哎呀,你说的信呢?”我急切地想要看看是谁。

“就在书桌上呢,你翻一下看被袋子压着没有?你这么晚才来拿,不知道有没有给你收进垃圾桶噢!”

床延边的四方桌子上堆满了书,资料书居多。我翻开厚厚的词典,在笔记本下面看到一个角。使劲往外一抽,拉出一封有些旧的信。

干净的信封已经被磨起毛毛,没有邮票也没有邮编,只有三个干净整洁的字,写着桥艳收。字迹清秀笔峰有劲不像是女孩子的笔迹。

“什么都没有啊,哪里是信!不会是工资吧,可是信封如此薄,对着灯光照一下里面确实有纸一样的东西。”

“怎么这么磨叽,好不容易从下面爬上来,还不赶紧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偏要在这里疑神疑鬼的。”

拉拉说着话,已经摆好碗筷了。

“快点打开看看,我看着有你的名字,又是封好的,难为我藏了两星期的好奇心了。难道想不起来是哪个小哥哥送的?来,我帮你解开谜团!”

话还没说完呢,拉拉一把把信夺过去。我端起碗,只听到信封被撕扯的声音。

“呀,果然有人暗恋你!哈哈哈哈,只是这照片拍得有些认不出来是你。来,让我看看,嗯,不错,仔细看照片上的人就是你。”

我也好奇地抢过来看,照片是一个短头发女孩子的侧脸,头发揶在耳后,灯光从右上方打下来。

翻过来一看后面是一行字,“我在门边捡到一张纸条,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如果是,请联系我。”后面是一串电话号码,没有时间地址,也没有名字,铅笔写的字迹有些模糊了。

回想起短发,似乎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因为头发太长了,我一横心在大三的时候把高中留起的长发剪了,如果是从那时候算起,这封信至少也两三年了。

吃晚饭我开始回想和短头发有关的人和事,能对应起来的就只有学生时期的那个寒假。那年我和同班同学约好去打工,说要去南方看海。虽然内心忐忑很害怕,但还是毅然决然在假期收拾行李踏上陌生的路。

那次经历我记忆深刻,幸而没有被骗,回学校后任心有余悸,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胆子竟然那么大。

那次拉拉也去的,只是她男朋友和她一起,而我独自一人。

回想起来那时候深圳三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变热,印象里感觉三四月就像是夏天一般。风里像是灌进了热浪一样,我自己很不习惯。

我是那年的十二月最后一天到达深圳的,我并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是一个离海较远的小镇,然而那里密布着许许多多的工厂。对于刚从高原坐车出来的我而言,一路上温差的变化让我吃惊不小。之前有听说过南方冬天会温暖一些的,但是这种温暖在我的意料之外。

  到站了,下车后我穿着大棉衣和棉靴走在太阳底下很是不自在。我跟着一行人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被带往工厂,第一次看见成排的厂房,其实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多并且密集而已。

路上不时有人朝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但是他们大多数都不好奇我们来这干嘛,因为他们都在想,也许今年可以请假回家过年了。

在我走到有树的地方,一个大叔快步走在我的后面。他走到我右边时扭过头来对我说:“小姐,你们是哪里人?”我见他一脸笑意也对着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见我不应他的话,他只干笑着急急忙忙地往前走,没几步就见他向左拐进另一条小路了。

  走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我都不知道自己拐了几个弯绕了几条道,终于在一个三面有宿舍楼的操场中间停下,听到有人大声喊到了到了别走了。我看见篮球板下面坐着许多人,一堆一堆地围在一起,几乎每一个篮球板下都有人坐着。填得满满的行李箱也四处堆放着,看见我们几十人走过来,他们都把目光集中在我们身上。我想我们是一样的。我看到他们和我们一样穿着厚厚的棉衣和肥大的棉靴。第一次这样一个人身处在一群陌生人中间,我深深地体会到身处异乡的悲凉感。或许是因为我是一个人没有伙伴,陌生的环境和未知的一切让我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但是渐渐地有人会过来搭话,大家都会聊是哪里人,在哪里上学。听到熟悉的或者认识的地方,也会觉得很亲切。陌生感渐渐被剥离,好感油然而生。在这样一个时刻,或者说这样一段日子里我深深地体会到老乡的温度。

操场上一团团的人影,不管认不认识大家都围在一起聊着些什么。虽然大家都不认识,但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陌生的我们却是最熟悉的,说着说着感觉就不那么压抑了。

  在我们正在组队时,我们一行人被一个穿一身黑色运动装的男子喊道操场上集合排队他不耐烦地喊着“点名了!”那人稍微瘦削,皮肤很黑,他板着一张马脸粗声粗气地说着一些规矩。见有人不认真听,他就走上前去站在那人面前,眼睛紧紧地盯着不认真听的人。他说:“我刚才说什么了,你给我重复一遍。“见一阵沉默后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后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接着他吼道:”不给我好好听着,到时候出什么事别哭着来给我说。”旁边站着的另外两个人都各自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其中一个又瘦又矮的男子把表格拿出来吼着让我们登记。我只感觉到自己好像进入贼窝了,似乎连说话都必须小心翼翼按他们所谓的规矩去做。

  折腾了一个下午弄完入职手续,吃完饭后终于分到宿舍。本来开始组好队的我和另外四个女生,由于其中一个女生的高中同学进入而不得不打散开。我一个人也无所谓,没有强求要和谁住一起。最后就我一个人,我没和其他人一起,我分到六楼最旁边的一间。我抬头看了看,心想着以后可要早起几分钟才行了。

  宿舍楼的上面是一片灰蒙蒙的天,脏脏的看着真难受。

  我被分到了一个金属科,光看名字我进想会不会重金属中毒?我要在里面带差不多两个月会不会得什么病?

  幸运的是我在众多陌生人里面被分到和一个去年旅途中见过的女孩一起,一进车间我就和旁边刚认识的女生说我看见一个熟人。那个女生也抬头看着我,他笑了一下就低下头去工作了。我为这一笑激动了一会儿,我看见她被安排在第一排的位置,他好像正在认真的检查着手里的产品。而组长过来把我们一起的三个安排在最后面。

  组长是一个女的,第一面她给我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后来事实证明我的第一感觉很准。她用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问我们是哪里人,我们告诉她家乡后她的话音立刻变成了自己的方言。她很热情地说到:“我们都是老乡,以后你们就叫我姐就行了。”听着组长的话我内心很诧异。

  她的热情只有短短的几十秒,把我们几个安排好后她转过身去就开始说着车间里的制度。她的语速很快,眉头微皱,面部表情十分严肃。话从她的嘴里砸进了我的心里,那些规矩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我还是努力地装出很认真听的样子。这一刻我明白了在这里工作的人的心情,也知道管理二字在这里简单却又复杂的含义。

  我的生活似乎从那一天开始进入另外一个轨道,一个我从来不曾踏入体会过的生活区域,那时候我就对生活的难深有体会。

  我的工作是负责检查产品,我们车间有两个班我们班一行有十八号人,全是女生。我们的工作大概就是检查产品刮痕、贴胶、贴膜。简单却需要不断地重复,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上下班,吃饭。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静谧得让人窒息。

  就在经历了一个多月无聊苦闷的重复工作后,有一天我去到车间的时候,忽然看见进门靠墙处有一个大型机器。在快要到中午饭的时间,有几个人一起走进来,他们是被这一层的管理人员带进来的。他们身穿着蓝青色的工作服,都背着大大的背包。其中一个瘦瘦的男子穿着运动鞋和深蓝色的牛仔裤,他让我联想到有技术的工程师。

  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小伙子嚯地把包放在墙角,他头也不歪地在背包里找工具。我就坐在进门处工作台的第一个位置,就在那台大机器的斜对面。从我的哪个角度看过去,那个小伙子的表情很认真,动作也一丝不苟。我最喜欢看别人认真做事的样子了,我觉得不管是谁,只有极其专心投入地做一件事,无论他做的是什么事,表情动作都很迷人,认真的人最有魅力。

  我的手里拿着产品,眼神会不时地飘到斜对面去,组长又不在我这边监督,有时候就很自然地就抬过头去,好像我做的板凳不是朝正面而凳子是朝向斜对面似的。有时候我会多看对面几眼,我想知道他们在那台机器上弄什么。但是,我其实是想看那个穿蓝青色工作服的小伙子要怎么弄那台机器而已。我的潜意识不断提醒自己,其实,那台大型机器才是主角。

  下班的铃声响起,我们班的人全都起立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大家都动作迅速准备向大门奔去。可是我们却都被组长的尖锐的声音吓住了一个都不敢动。“全部不许走,凳子放回原位,工具给我收拾好了。”这一声令下,旁边那伙人都朝我们看了过来。

“现在开始排队,谁先排好谁先去吃饭。”车间里寂静无声。

  在组长发表完她的一通道德和纪律的言论后,大家纷纷很有礼貌地小声跑出门去,可是就耽搁这好几分钟时间也要排好长的队,肚子饿扁了才能吃上饭。

  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是如此短暂,一个小时的时间只能够吃一个午饭。食堂三层楼分分钟人满为患,不时地有人插队,好长时间才移动一小步。

大家在一起又开始抱怨,说来都怪组长。

第三天,我以为那台机器已经修好了,休息的时候我还凑上前去看看那东西是什么毛病,那些人弄一天都没弄好。就在我上班走神的时候,同样的时间,快到午饭时那一伙人又背着包进来了。

  我看见穿牛仔的那个小伙站在机器旁边看了这边一眼,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睛有一瞬间和我的碰在一起了。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机器,我则假装眼神飘忽地看着前方。

  很快又到了午饭时间,进食堂后我插队了,我想早点吃完饭回去休息。平时吃得慢的我现在去吃得莫名地顺溜,分分钟扫荡完我餐盘的大米和蔬菜。

  我没有和同组新认识的几个女生去草坪上坐,我直接上楼进车间想休息一下。现在车间应该没人可以眯眼睡一会儿。我看见车间门口有亮光,知道里面有人,心想肯定又是一通吵闹。可是走到门边看见那几个机器工人还在那里捣鼓着那台机器。我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也看着我,我的身体向前倾脚却移向座位处。我坐下后呆呆地看着他们在墙下弄那台找不出是哪里出问题的机器,隔着玻璃我看见那个小伙正在靠墙处的角落检查着什么东西。

  他忽地抬头看向我,我两眼无神地与他对视了一秒,他悻悻地低下头去继续认真工作。

  此刻我的内心已经风起云涌了,我想着好几种上前搭话的开场白,也在自己的脑海默演了好几遍。有一个声音不断地说,说点什么吧,又没有什么的,反正大家都不认识怕什么呢。我开始坐立不安并强装着镇定,我也忍受着脑海两个念头不断争执的折磨,就在我犹犹豫豫快要崩溃的时候,车间里人开始多起来,大家都打完卡了,没几分钟就要上班了。就在这时我忽然站起来跑出去打卡。

  这天下午那伙人弄了差不多四个小时才走,其间我总感觉到斜对面机器的角落总有个东西注视着我,于是上班上到一半我开始走神了。我几次不经意地看向斜对面时总能看到那个小伙朝着这边看。我们的眼神有几次的交叉,仅仅一瞬就又都落到了它该去的地方。

  就这样来来往往三四天了,我一直在和自己做斗争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做。当我在吃完饭回来后看见年纪大的人问我们其中一个女生,去车站的路怎么走时,我很想答上一句。毕竟有人告诉过我怎么走,即使我说不清楚可是大概我还是能说的。我就坐在座位上听到那个女生回答说不知道,她说我们都不是这里的人,我们也不熟悉这里,才进来这里没有多久,最后他问我们是哪里的,我听见她说我们来自某某。

  我想我们应该至少说一句话什么的,或者至少有一个友善的微笑,可是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但是我们之间却又好似有着千丝万缕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陌生人之间也许能通过一个友善的笑容儿打破彼此的隔阂,可是我们之间却因了其他的因素而什么也没有建立起来。我想着其他的因素大概是我们之间都明白却又躲闪着的东西吧。

  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晚上过得也很快,因为今天晚上组长在旁边一边鼓励我们加油时还一边说些只听得见她一人笑声的笑话。

  我的眼神又不自觉地瞟向旁边的那台机器,好像白天工作的情形现在仍然在继续,那伙人的动作,背影和他们小声而间断地谈话。车间里的灯并没有完全打开,组长说另一班的人不上晚班为了节约就不用开门边的那一排灯。

  我看见那台像个玻璃盒子的大机器在湖蓝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玻璃上反射着我们正在工作的情形,组长穿着她的红色卫衣不断来回地走并监视着。天色已经很黑了,再一会儿就该下晚班了。

  第二天早早地吃完早餐来到车间,人很少。几个人斜靠在墙板上,绿色的油漆地板被发白的灯光照射着,有一丝丝阴沉的感觉。我又开始看着那台机器,时不时地有人进车间我都会看一眼。今天很多人送物料上来,来来回回开门关门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那台机器没有响声安静地在原处。今天风有些大,天气变得比前些天要冷一些。感觉到早班时间变长了。一早上都没有人来修理那台大机器,我想或许经过昨晚加班修理估计已经修好了吧。所以今天早上那伙人并没有来,他们不会来了吧。

  我希望那台机器至少哪里应该还得修一下,或者我希望那台机器晚一些修好,或者在多出现一些状况就好了。哪怕是个什么不大的毛病也好啊,那样的话那伙人又会跑来修它了。

吃过晚饭后我一个人走到机器旁边看了看,想做点什么手脚,我拿起笔把机器的名称全部抄好。我想在网上查一查应该会有什么线索吧。

  下午上班没一会儿,那伙人背着包进来了,只是那小伙子期间接了几通电话,好像有人会过来。是的,来了一个不高的小伙子。他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一会儿拆这里一会儿弄那里的,把那台机器的一些部件拆下来检查。期间他们把水泵里的水弄得满地都是。我工作时不忘记关切地关注着他们一伙人的动向,年纪大的人就近跑过来问我拖把在哪里,我连忙说在角落里,我看见他带着眼镜四个角落里巡视着。那个小伙子也跑过来,我抬头示意他放拖把的位置方向,我看见他的眼角微微带笑地跑过去。一伙大男人们在扫地拖水,我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今天他们的修理还是没有着落,因为新来的瘦小伙说回去再看看并请教请教,他说明天再来看看。我的内心变得踏实了一些,我想着我们应该能说上话了。可是他们收拾完地上的水和旁边的垃圾后,我看见他们一伙人向组长道谢准备出门了。那小伙出门时从我旁边走过,我看见他抿着嘴微笑了一下像是表示感谢,他背好包转身准备出门,年纪大的却过来跟我道谢。

  下班吃晚饭回来上晚班,我打开包拿出厚厚的笔记本,准备好纸和笔,我写好姓名和联系方式,又多写了一张。写的是问那个小伙子的姓名和联系方式的,我准备明天早上给那一伙人中的其中一个。休息时我看见他们从车间的过道正走到转角处,我很想追上去给他我准备的纸条,可是我走向了相反方向的厕所。

  第二天他们在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进车间,今天看见他们一伙人脸上带着笑意,尤其是那个小伙子,他还是穿着那一身青蓝色服装。隔壁班的人在他们前面工作,其间他还和前面的班长说话,我看见他露出一口白牙,他们在笑着聊些什么。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一个眼神不住地看向我,我抬头望去时,那小伙子定着看了我一下,他的嘴角好像有一丝丝的笑意,可是却又淡得看不出来。

  今天那小伙子脸上明显的又来许多笑,他们说着是笑的不说着也是笑的,应该是这让他们弄了好几天的机器终于要弄好了吧。中午我吃饭回来,他们刚刚弄好。年级稍大的人问我去市里的车路,我呆呆地回了一个不知道,就在我想给他们说我可以帮他们问时,他们已经走出车间过道。我在楼道转角处遇见一个老员工并且问了他们问我的问题,我带着答案跑下楼去,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我带着稍微失落的心情上班了,也没问保安刚才又没有两个人出去,我知道什么都完了。那张写满信息的纸被我揉得更皱了,我苦笑了一下,就算他本人等在大门口又如何,我会走上前去递出那张写了两天的纸条吗、我想我的答案是,我不会那样做。就像我当时的回答只是一个简单的不知道就把一切都拒之门外。

  晚上的时候,只有那个年纪稍大的和那个小伙子一起来,来到人还有车间主任和其他员工,好像在做最后的检查了。我一直走神留意着他们的动作,那个小伙子一脸面无表情。他只负责认真检查,又好像也不太认真地检查。

  离下班还有几分钟,我想着赶紧下班不然连这最后一次机会递纸条都没有了。下班时过道空无一人,我再次祈祷上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出门排队时上帝真的给了我这次机会,我看见那个小伙子在大门口站着。我们呈对角位置站着,我在门口排队打卡。

  就在快要到我时,我看见他往前走几步走到背光处了,我装作不在意地把一切看在眼里。或许他在等年纪大的人,或许这里有他认识的什么人?还是他真的是在等年纪大的人在做交接工作吗?那他又为什么没有背包呢?我头也不回目视前方地从他身旁走过,手里的纸条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斜眼看见他两手插在裤兜里。

  我往前走了很远,来到宿舍楼六楼才回头看那小伙子,我不知道他是否在我从他身旁穿行而过时目光追随着我。或许没有或许是有。可是作为一个男生,若是有,他没道理连开口搭一句话的勇气也没有吧。

  最后,也许是没有。想着上帝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都连问一句他是否在这里等人,或者说问他我们车间弄那台机器这么久有没有弄好了的勇气都没有。

  或许,因了这扑朔迷离的眼神和着掩藏于心的情愫,我们都害羞得连开口问一句好的勇气也没有。我回到宿舍感觉自己像是失恋一般有一些难受,难受自己,难受于这几天毫无征兆的幻想,竟然让自己这么真实的感觉到情绪波动起伏。

  第二天上班并没有什么精神,中午吃饭时我把笔记本忘记在工作台下面了。回来上班时那伙人又来了,他们好像约好了似的面无表情。那小伙子头也不抬地认真工作,最后头也不回地走出车间,那之后的很久那台机器一直没动。好像听说修好了,等着新工人来了就启动,听说那台机器能够大大提高效率可以节省很多人工劳动力。

  天气渐渐地回暖了,剩下没有多少个日子就可以回家了,我的内心又是激动又是失落。抬头看着这灰蒙蒙的天空,我觉得这里真的太难待了,这一望无际的天空何时能够变得澄澈干净,我那没有结局的心事何时才能落地。

说到底,我还是不喜欢在没有山没有树的环境里生活。想想那一片片房屋海洋,那一层层灰蒙蒙的空气,他们应该有多寂寞啊。

  后来我们来车间的一行人都各自回老家了。天气渐渐回暖。我看见许多人都穿上了短袖。深圳的天气三四月天就已经透露处炎热,大地还是那一片灰色,空气里的水分却被海风吹干。后来我终于告别了这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依然没有习惯看不见高山和绿树,带着那一抹记忆里淡淡地遗憾告别了这一次生活体验。

  不断的有人来,也不断的有人会走,生活是流动的,记忆它应该会停留得久一些吧。至少它应该是带着鲜活地生命留存于记忆某处。

我吃完饭匆匆回到家,因为这莫名的信件,我的心又开始有一些躁动不安了,我回到住处就开始翻找那些笔记本。大大小小数十个不停地翻,终于在一个泛黄的空白笔记本后面翻到几行字。

“我想我们都是不擅长表达的人,很抱歉只有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欢喜。我那天和你们隔壁班的组长打听你们的消息,他让我等她下班,然而正好看见你。”

我想那信封应该是那时候藏在里面的,只是因为这样真实的感情起伏,仿佛自己和自己谈了一场绝世恋爱,失魂落魄的我并没有发现而已。

后来我尝试着拿起手机拨打照片后面的号码,模糊的数字就一个数字从零开始拨。我只想说一句你好啊,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某某。可是拨出去的不是空号就是停机的状态。

拉拉为了满足好奇心,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打通电话,我告诉她这终究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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