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很多年后,站在城楼上,我瞭望远方,会依旧想起那段于狼穴中度过的日子,感叹于其中的爱恨离别。
“公主殿下,太傅来了,快下来啊!”树下传来青玉焦急地催促声。
我慵懒地在树上伸了个懒腰,将遮在脸上的书丢了下去,嘴里喃喃道:“管他谁来了,就算是父皇来了我也不怕。”
“哦,小依儿连朕都不怕了,日后还有谁能拘得住啊?”
闻言,我立刻睁开了眼,从树上一跃而下,扑到父皇怀里撒娇道:“父皇好几日都不曾来瞧我了,今日好不容易见到父皇还是送人来管束我。”
说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站在父皇身后温文尔雅的少年郎,父皇笑着抚摸着我的头道:“父皇给你找来了你心心念念的市井书生,你前几日不是还嚷嚷着要一睹人家芳颜吗?”
“我那只是随口一说,父皇怎能真找人家?”我顿时觉得脸火辣辣地烫,低着头双手死死抠着衣角。
“好了,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教些皇家礼数,不然日后嫁入婆家,该是会笑话的。”
我听了以后,更是生气,用自己的小拳头捶起父皇:“父皇好生讨厌。”
“好了,莫要让人家笑话了,来快见过太傅。”说着,拉着我的手,站到少年面前。
“微臣拜见长公主,微臣李焕日后便是公主师长,如教习有不妥之处,还望公主见谅。”他一身白衣飘飘,若如谪仙,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一时间竟让我哑口无言。
“那请太傅多多指教了。”我也学着他拱手向他回了个礼。
他抬眸,与我相视,美摄入我心。
“公主,公主,快醒醒。”青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睁开眼,入眼满眼的白一时让我愣住了。
我看着一身缟衣脑子这才回味起发生的事。
是了,父皇死了,这世上最疼我的人死了。
“公主,陛下唤你去灵堂。”青玉一脸心疼地看着我,红着的眼布满血丝。
我从榻上起身,三千青丝一泻而下,坐到铜镜前:“给我梳下发吧。”
当我一步一步踏进空荡的灵堂时,只看见梓稷独自跪在棺柩前,双手合十,我也跪在他旁边磕了三个头。
“父皇乍崩,大漠压境,你该当如何?”我看向他,他面色蜡黄,一看便是许久不曾好生休息。
“朕,准备御驾亲征。”
“朝局不稳,你若离京谁主持朝堂,再说皇弟们皆幼,你若有闪失,帝位日后归谁?”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着头,我呼出了一口气继续道:“送我与大漠和亲吧。”
“皇姐。”梓稷跪在我面前道,“朕不需要一个女人来维护自己的皇位。”
“萧梓稷,你醒醒吧,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其他出路了。”我抚摸着他的头心里略显苦涩道,他一把抱住我哭泣起来。
我拍着他瘦小的身体道:“我们作为父皇的儿女,既然享了别人不曾享,就该担起福泽百姓的重任。”
回忆结束,收回思绪,看着旁边偷偷抹泪的青玉,心里也生出凄凄之情,大漠现任国君秦旭晟我略有耳闻——弑父弑兄,残忍无道,我今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终于在许多天的舟车劳顿中,我在青玉的搀扶下第一次看见大漠皇城燕都,京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女子在街上载歌载舞,我自是听说大漠人情开放,却不曾想应该待字闺中的女子也可以一身女装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
“公主殿下,我家王上已经等候许久了。”旁边一穿着胡衣的官员将双手叠放在胸前弯腰敬礼道。
我点了下头坐在马上穿过喧闹的街市,侍卫拉着缰绳慢慢走着,这让我忽然想起了多年前李焕带我踏青时的样子,走进巍峨的皇宫,侍卫拦住了马,官员解释道:“剩下的路还望公主独自前去,王上只宣见了公主一人。”
我目光闪过一丝震惊,青玉蹙眉道:“我等一行人千辛万苦到大漠,国君连一口水都不愿赏赐吗?”
谁知官员趾高气昂道:“这西行之路是贵公主自己选的,不是我家王上求得。”
青玉刚想为我打抱不平,我拉住了她,扶着马小心翼翼地翻身下马道:“请大人带路。”
官员扯了扯嘴角,独自走在前面,我麻木地跟在身后,穿过长廊,在一处亭子前停下了脚步恭敬道:“王上,澧朝公主来了。”
秦旭晟一身长袍斜靠在美人怀里,美人一手握着酒壶,一手在他胸前戏弄,他一把抓住美人的手,笑盈盈把嘴里的葡萄对着她含在唇间,美人会意,乖乖张着口准备咬上去。
“咔——”秦旭晟一把匕首插在美人腰间,那美人瞳孔放大,嘴角流下了血,秦旭晟欣赏着美人痛苦的表情,手用力将匕首缓缓插入,寂静的空气里清晰地听见血肉撕裂的声音,红色的血侵染着他白色的衣袍,其他人见状连忙默不作声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秦旭晟松开了抓匕首的手,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用沾满血的手抹了抹美人因失血过多而几经惨白的唇:“这样才更美。”
说完,将美人推到在血泊里,而后转身看向我,我急忙低下头,手死死抠着地面,他赤脚走到我面前,我无意间看见他满是伤痕的脚。
“抬起头。”
我硬着头皮抬起头,低垂着眼睛不敢看他,他见状死死抓着我的下巴,逼着我和他对视,他打量我的眼神让我如芒在背,他怪异一笑用沾着血的手在我眉间点了一个血点,吓得我一动都不敢动,而后一手拽着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按着我的后脖颈看着湖面我的倒影贴耳道:“都说澧朝公主貌美如花,而今一见当真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他说着按着我头的手不禁加大力度,我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湖面,害怕地挣扎着摆脱了他,心有余颤跪倒在地上,对于我的反抗,他一脸不悦,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把她拖出去斩了。”
说着,站在外面的侍卫准备上前,我期盼的看着跪在一旁的官员,可那官员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正当我绝望之时,一阵银铃声响起,带着与身俱来香味,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赤足款款而来。
“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女子走到我面前伸出戴着手套的双手,轻轻将我扶起,瞟了一眼躺在血泊里早会死绝的美人,“可是吓坏了我们从远方而来的贵客。”说着,对我露出了温和一笑。
“阿姊。”秦旭晟看到秦旭瑶便躺回到了塌上,自顾自剥起葡萄皮。
闻言,我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就时被外界传言秦旭晟深爱却不能娶的秦旭瑶——秦旭晟的亲姐姐。
秦旭瑶看着跪着的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我刚准备走,被秦旭瑶一把拉住手臂:“公主刚来,我还想和公主说些体己话,怎么这么着急走呢,你弟弟来信,希望我在燕都多多照应你,晟儿你说是吧?”
秦旭晟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秦旭瑶见状甚是欣喜继续道:“公主金贵之躯,你也尚未娶妻,不如就下旨封为王后,择日大婚。”
“一切听阿姊安排。”
秦旭瑶闻言很是高兴起来,拉着我的手道:“如果不介意以后就与我姐妹相称吧!”
我胆怯地点了点头,秦旭瑶拉着我的手说了几句话,就提前告辞了,我跪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秦旭晟用手帕随意擦了擦手,起身将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手不觉用力捏了起来,我闭起眼睛,窒息感越来越近,我拼命咽着口水憋着气。
就在那一瞬我感觉我与死亡一线之隔,忽然他松开了手,面无表情道:“既然阿姊喜欢你,孤就留着你,但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地上沾着血迹的手帕是那么的显眼,一种绝望的感觉在我心里腾然而起,我捂着疼痛的脖颈麻木地循着来时的路走出了宫,在出门看见青玉时,苦笑着昏厥过去。
在燕都浑浑噩噩地睡了好几天,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是受惊过多,我一直只能卧床静养,但即使我身体再不济,迫在眉睫的婚期也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看着鲜艳的婚服,我一时间有点恍惚了,自己大婚后送亲队伍就会离去,而自己就要在这蛮荒之地自生自灭,想想早已哭肿的眼又疼了起来。
“殿下,长公主来看你了。”青玉绕过屏风领着秦旭瑶进来了。
“我知道你身体不适,特地做了几盘糕点换换口味。”秦旭瑶从食盒里拿出几盘糕点,小咬了一口,浓郁的奶味在唇齿间萦绕着。
“好吃。”我狼吞虎咽地抓起剩下的糕点,秦旭瑶笑着擦了擦我的嘴角:“晟儿虽然待人刻薄,但本心不坏。”
我听见她说的话,把手里的糕点放回了盘子里,低垂着眼眸拽着被角,没有说话。
看着我的样子,秦旭瑶叹了一口气,把左手的手套摘了下来,食指上赫然少了一截:“我和晟儿的母亲是个卑贱的侍女,从小就受尽别人的欺辱,虽然清贫,但乐在相安无事,直到那天庭中设宴,一个贵族子弟垂涎我的美色,强要了我的清白。”
她说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抱住她颤抖的身体算是安慰她,她对我笑了笑:“本来这件事准备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可好巧不巧我怀孕了,还被父王知道,父王勃然大怒,认为我水性杨花,砍了我半截手指,因为流血过多,孩子也没保住。从那个时候晟儿性情大变,他设计太子谋反,假装护驾有功得父皇赏识,他的残忍都是为了在这吃人王宫里有一处立足之地。”
我看着泪流满面的她,心里顿升怜惜,她紧紧握着我的手:“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公主一定净化他心里的戾气,所以希望公主放下芥蒂和晟儿联姻。”
我迟疑地点了点头,她立马感激地看着,觉得自己失态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泪:“那不打搅你休息了。”说完就离开了。
眼见着她离开,我用手抠起自己的喉咙,直抠到自己犯恶心,将刚才吃下的糕点吐了出来,青玉见状急忙拍起我的脊背心疼起来:“公主何曾遭受过这样的罪过啊?”
我艰难地干呕着,心里却思绪万千。
时间转瞬即逝,大婚日子如约而至,在经过繁琐的礼仪后,我撑着虚弱的身体端坐在床边,门被打开,秦旭晟冷冷扫过婚房的人,众人连忙默默地退了下去,我举着蒲扇不敢直视他,他一把打掉我手里举着的蒲扇,欺身而上,我恐惧地瞪大了眼睛,他宽大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腕:“春宵一刻值千金。”
嘴里边说着这话,边开始解起衣服,我别过脸去,他掰过我的脸戏谑道:“别装了,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装得很假吗?”
我还没有消化完他的话,他吻上我的唇,用牙咬破了我的嘴唇,血腥味惹得一股呕吐感袭来,我这次是真的害怕了,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可他死死钳制着我的手让我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我从袖子里掏出匕首准备刺向他,可他却松开了我的手腕,一只手轻松夺下了我手里的匕首,将它扔在地上,一只脚更是踩着匕首刀身满是嘲笑地看着我:“来人皇后行刺,给朕把她打入冷宫。”
我以为秦旭晟会因此诘难我的母国,可是他没有,只是将我打入了冷宫,我本以为要在冷宫里呆上一段时间的,没想到长公主的一道懿旨竟然维护了我,却也让我深刻感受到大漠风平浪静下的暗涛汹涌。
毕竟国君后宫,秦旭瑶作为长公主都可以随意染指,那前朝那些大臣岂不是只知长公主而目无君王,如此一来秦旭晟和秦旭瑶之间的关系远不像表面那般平和。
自大婚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秦旭晟,他不来我宫中,我也不去叨扰他,一直相安无事到秦旭瑶传来喜讯。
秦旭瑶与驸马成婚两载,而今终于传来喜讯,一时间整个燕都喜庆起来。
长公主摆宴,点名要携我一同去。秦旭晟这才满不情愿将我带去了宴席。
那是我进宫之后第一次出宫,第一次来舟车劳顿没怎么看过燕都景色,现在出宫只觉得一切都很稀奇,得亏没和秦旭晟一辆马车,不然也不能从车窗里探出头看燕都热闹的市集。
到了公主府,刚下车看着府楣只觉得宏伟壮观,秦旭晟和他的宠妃也在奴仆搀扶下下了车,看着那宠妃浓艳的装束让我一个女人都不仅觉得春心荡漾,那宠妃好似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竟对我抛来了一个媚眼,直让我觉得渗人。
跟着秦旭晟进入公主府,才觉里面更是别有洞天,雕梁画栋,闳敞轩昂,兰宫桂殿,已然超过了一个公主府该有的规格。
席间大臣觥筹交错,相互奉承,秦旭晟则是和他的宠妃嬉笑打闹,而我俨然是一副席外人的姿态。
不一会儿,秦旭瑶就携驸马来了,我曾听说过长公主的驸马是燕都贵胄家的世子,只是没想到来人竟会是我心中割舍不下的爱慕。
——李焕
秦旭瑶看见我,便笑嘻嘻地上去揽住我寒叙起来:“依儿怎么也不出宫来陪陪我,我呆在这公主府可是好生无趣。”
我用左手死死掐着自己右手上的肉,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作为王后,陛下正妻,怎可随意出宫,破坏宫规呢?”
“我看就是晟儿不让你出来陪我。”秦旭瑶看着坐在上首漫不经心喝酒的秦旭晟,对于秦旭瑶的话,他并没有做出反应,只是饶有趣味地凝视着我。
“臣李焕参见王上,王后。”李焕一身胡衣倒是比在中原的白衣更显精神了。
秦旭晟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焕既不开口让他起身,也不拿正眼看他,眼睛盯着旁边宠妃为自己剥的葡萄上。
“晟儿——”秦旭瑶显然是有些不满了,李焕却先一步道:“是臣亵渎了长公主,陛下纵有不满,都冲着臣就好。”
此话一出,刚才还离席举杯推笑的大臣全都直勾勾看着秦旭晟和李焕二人。
李焕这明显就是无中生有,在有心人看来便是秦旭晟因为亲姐有了驸马骨肉,心生嫉妒为难驸马。
秦旭晟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看着李焕跪在那里,他把玩手指上的板手,眼里满是深不可测。
“晟儿,他是你姊兄……”
“孤可什么都没说,是他揣度君意。”秦旭晟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眼里不屑,“不过你竟然想跪,你就一直跪着吧。”
说完,他站起了身离席,我原本还愣在原地,直到秦旭晟没好气地来了一句:“还没看够吗,都是别人夫君了。”
感觉到众人盯着我的目光,我有些气愤难耐地起身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他像有病一样不仅不坐车,还遣散了侍从,只带着我一个人到处乱逛起来。
走到一个首饰铺子,他从摊子上拿起一根木簪准备插到我头发上,我以为他又要发疯,倒退了一步,却被他硬拽到怀里将发簪插了进去。
他很满意地打量着发簪,手拖起我的后脑勺悠悠道:“你觉得你的人能不能杀了秦旭瑶呢?”
我心里一惊,他竟然什么都知道,秦旭晟一脸奸笑地看着我:“知道为什么我当时不杀了你吗?因为我觉得你比以前送来的其他贡品有意思多了,好好玩,玩不垮秦旭瑶,那你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秦旭晟就是个疯子,而我则是他的一颗棋子,他用来拔除秦旭瑶的棋子。
我刚回宫,公主府传来消息,秦旭瑶遇刺,李焕以身挡箭,如今性命垂危。
被抓的刺客经过严刑拷打说是秦旭晟指示,此言一出,燕都更是满城风雨,这一切自然都是我设计的,只是我没想到对一切都心知肚明的秦旭晟竟然没有出面制止,而是让流言愈演愈烈,直到终于有老臣站出来指责起秦旭晟不顾伦理,败坏祖训。
当然,结果是被秦旭晟直接杖毙了。
此事结束没多久,秦旭晟的宠妃安妃突然来造访,那次在公主府她对我抛媚眼至今让我记忆犹新,曲安一把拉着我坐下,就开始直勾勾盯着我,盯得我头皮发麻。
“安妃有何事来找本宫啊?”
“前一段时间,妾得到了一枚好翎羽,王上赏赐的东西妾那里也放不下了,就想着借花献佛给娘娘送来。”说着,就当着我的面打开了锦盒,里面躺着一个闪着金光的翎羽。
我笑着关上了锦盒,含笑看着安妃:“真是难为你了。”
“王后便是妾的天,为王后分忧是妾的荣幸。”她捏着手帕,尽显魅惑姿态。
“曲安,你怎么在这儿?”秦旭晟冷不丁出现在门口。
“王上。”我和曲安皆起身拜礼,曲安便由着身体不适先行打道回府了。
秦旭晟疑惑地看了一眼曲安仓皇逃离的背影,不是很在意地坐到我对面。
“从没在王后宫中用过饭,今天晚膳就在你这里吧。”
我心里是极不愿意的,但又奈何不了,只能默默忍受。
用完晚膳之后,他却迟迟不走,这让困倦不已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上,时候不早了,可要在这里就寝。”我笃定讨厌我的他一定不会宿我这里,于是下起逐客令。
“也好。”秦旭晟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将奏折合起,走到屏风后伸出手臂:“给孤宽衣吧。”
我心里一时间恨不得把刚才说出这话的自己直接给生吞活剥了。
待我宽衣完,秦旭晟已经阖眼,我以为他睡着了,捻手捻脚爬到床上,却被他一手抓住手腕拉入身下,他依旧用琢磨不透的眼神审视着我:“我觉得你变笨了,你以为你在我的饭菜里下那么点毒能毒死我?”
被他拆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不像第一次那么震惊,只是嗤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来就是想让你发现我下毒,好来找我兴师问罪,顺便用迷情药与你生米煮成熟饭,毕竟假如一朝得中龙子,到时候看在孩子的份上,王上也能多护佑我一点。”
秦旭晟释然一笑,看着身下的我饶头兴致起来:“想借用我的权势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我们打个赌约,如果你能让我认输,往后我的一切皆由你惩处。”
说完,他开始解开我的衣扣,一路向下亲吻起我的肌肤,我严重怀疑他根本就会是个雏,只知道单枪直入,疼得我几次都想叫出声,可别过脸看着香炉散发的缕缕烟,又只能默默咬住唇。
次日,我嘱咐青玉清理完香炉里的烟灰,只着了一件里衣,看着躺在床上的秦旭晟心里盘算着一切。
自那晚后不久后秦旭晟就病倒了,恶疾突发,来势汹汹,一个半月后就崩殂了。
白色的帷幔让我感觉恍如隔世,比起一年前父皇葬礼上的悲痛而今跪在冰冷的灵堂上竟心如死水,跪在我身旁的莺莺燕燕纷纷泪如雨下,哭诉着自己大好年华就守了寡。
我纵使心里不耐烦,面上总是强撑着镇定,这时一个小太监小碎步跑到我面前道:“王后,长公主有请。”
我扶着青玉的手站起身子跟着小太监绕到灵堂后,空旷的殿内只见秦旭瑶撑着头坐在上首,下首的王室宗族如虎似狼地盯着我。
“阿姊唤我。”我感觉到空气的凝固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一脸憔悴的她。
她睁开猩红的双眼略带哭腔道:“依儿,阿姊听说你有孕了。”
看到了秦宴城,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切,假装软弱地低下头怯声道:“还不足两月。”
“娘娘,王室子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王后娘娘可是要拎清这其中利害。”清河王率先站起身子趾高气昂地指着我道。
“清河王,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皇室血统吗?”秦旭瑶猛地拍着桌子。
“要我们信也可以,宣太医上来当面会诊。”清河王坐回位子翘着二郎腿道。
“去宣张太医过来。”秦旭瑶对着旁边的丫鬟道。
“不必如此麻烦,本王记得驸马不是略通医术吗?”坐在清河王旁的秦晏城一脸笑意地看着屏风道,“听了这么久的墙角,驸马该发表一下意见吧,总不会要我们几个王爷请你出来吧。”
李焕顶着我魂牵梦绕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李焕,他假装熟视无睹地坐到秦旭瑶身旁,轻轻为她揉起太阳穴道:“可是头疾又犯了。”
秦旭瑶一手搭着自己的腰微微皱眉撒娇起来:“月份见长,孩子实在闹得难受。”
“那我帮你揉揉。”李焕说着就伸出手给她按摩腰部。
秦晏城合起手里的扇子道:“都说长公主和驸马伉俪情深,成婚三载情比金坚,今日一见才知什么叫郎才女貌。”
我听着,牙死死咬着嘴唇,清河王满脸不屑道:“小杂种,本王不是来看你们你侬我侬的,本王是让你来把脉的。”
李焕没有回话,只是站起身子带着威仪道:“王爷,臣有名有姓。”
清河王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撩起衣袖准备上去揍人,秦晏城用扇子挡住了他,嘴角浅笑道:“我们自然知道世子的大名,毕竟五年前孤身一人深入敌营,蛰伏两年,不费一兵一卒下毒掏空澧朝先帝,料是他人怕早就计败客死他乡了。”
“本王好像说错话了。”秦晏城用扇子捂着自己的嘴假装惊讶道,“这澧朝先帝不就是王后娘娘的父皇吗?”
李焕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秦旭瑶连忙站起身子道:“秦晏城不要信口雌黄。”
“是不是胡言乱语众人皆知,在场所有人没有谁比王后娘娘对此事的更看得透彻了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我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喝了起来,“太傅,别来无恙啊!”
“你早就知道。”李焕满脸不可思议。
“那你以为我甘愿来做这贡品是为了什么?”喝完茶,我起身走到他面前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小刃对着他脖子刚想捅上去,秦旭瑶眼疾手快地将李焕拉到一边,刀刃划过李焕的脸留下血痕。
“萧筌依,你疯了?”秦旭瑶起身就想给我一个巴掌,却被我反手打了回去。
看着跪坐在地上捂着脸不可置信盯着我的秦旭瑶,我冷笑着:“忍长公主真是忍得辛苦,如果不是为了在燕都埋好自己的眼线,真想直接把你们给掐死。”
“所以你都是装的?”秦旭瑶转头看了一眼李焕大笑起来,“就应该直接把她杀了的,不是你求情说她可为棋子,替我们图谋皇位,我早就把她挫骨扬灰了。”
“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我,别伤害瑶儿。”以前高傲如鹰的李焕当着我的面跪下来身子。
此次进宫为避嫌,所有王室贵族都未带一兵一卒,我于袖中把玩着曲安给我的那支翎羽,早已藏匿于梁上的死侍一下子飞了下来,显然他也知道我是不可能放虎归山,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睁眼冷言:“杀了他。”
话音刚落,身后死侍拔剑而起,李焕知自己逃脱不了,他起身夺过剑架上的剑准备殊死一搏,我转身没有去看这场宫变的过程,只是一步步走出了内殿。
出了殿门,一脸焦急的青玉看着我满身是血连忙抓住我颤抖的手:“公主,你身上怎么有血啊?”
按计划,我应该大叫有刺客行刺,可胸口突然有种强烈的呕吐感,伴随着虚脱感我直接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时,已经是四天后,长公主及驸马因遇刺暴毙,四王爷秦晏城护驾有功被众臣推举为王的消息传遍全燕都。
等身体好些,我披着毛裘站在宫墙上看着街上忙忙碌碌的百姓,与初次进燕都的感觉不同,而今站在这里大有一种睥睨之感。
秦晏城身着王袍站到我旁边:“两年前,公主来找我说与我合作将我推上王位,我本是不信,现在想来公主深谋远虑,是我所能不及,大漠一直有弟娶嫂的习俗,公主若不嫌弃,可以嫁于我,我必将公主视若珍宝。”
“中原讲究伦理宗亲,大王不嫌弃,我还膈应呢?不过各取所需,只要大王答应我的要求,我自会撤走在燕都的爪牙。”我淡淡开口道。
“答应娘娘两国互商,进贡军马的事,本王会说到做到的,只是大漠澧朝通婚这么久还没有哪位和亲公主被送回的先例,这……”
“不劳大王费心,我自有办法。”
半月之后,我坐在飞驰的马车上,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燕都,我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尚还平坦的肚子上。
《塞外纪》
罕塞可汗骤逝,旌阳泣恫,觉其在地府孤寡,遂以命相陪,终成塞外佳话。
罕塞可汗骤逝,旌阳泣恫,觉其在地府孤寡,遂以命相陪,终成塞外佳话。
番外
我生于王帐,与姐姐相依为命,奈何生母卑贱,被兄弟姊妹嘲弄欺辱,我生于泥潭,对于那些恶言相向并不在意,却没想到他们有一天会把爪子伸向姐姐。
那是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场景,被凌辱后的姐姐赤身裸体躺在雨里,我上去急忙脱下自己的衣服拼命将她包好,她倒在我怀里声嘶力竭地痛哭起来。
“晟儿,帮姐姐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好,晟儿答应姐姐一定杀了他们。”
后来,我凭着自己的手段坐在了王庭的宝座上,把那些姐姐指认的凶手都杀光了,可我渐渐也发现曾经温柔体贴的长姐变了,她变得草菅人命,大兴土木,无上的权柄让她渐渐迷失了自己,她变得面目全非。
可是每当她向我索要起什么恩赏时我又无法去勒令制止,我一次次劝告自己长姐只是纵意了一点,以前贫苦日子过多了,现在才想不择手段地握住,直到她当着我的面杀了其他部落进贡来的公主。
一个与她素不相识的女子,却因为对她稍有不敬,就被她杀了,甚至她还假传我的旨意将那女子的部落给灭了。
阖族民众在她眼里就像是一颗石土,可以随时践踏成泥一般。
这一切持续到李焕回来,李焕游历回都,长姐分外欢喜,两人青梅竹马这么久,李焕虽是私生子,却对身处泥潭中的我们多加照拂,长姐也与他情定半身,两人也顺利结为连理。
我以为长姐自此便会安分在公主府和李焕蜜里调油,却没想到她借我之名陈兵澧朝,甚至突袭澧朝三郡,澧朝求和,她却只提出一个要求——要旌阳长公主和亲。
后来我才得知,她发兵澧朝的原因,因为李焕在中原时曾做过旌阳公主萧筌依的太傅,她听到李焕在梦中的呓语,以为两人存在奸情。
我不知道李焕是否真的移情别恋了,但我知道我的长姐秦旭瑶已经疯了。
她做任何事我都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她生事说我迷恋于她,借此升高自己的地位,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自己的私欲拿整个大漠去和澧朝做赌。
看到萧筌依的第一眼我是想恐吓她的,我想让她知道燕都是狼窝,让她赶紧滚回自己的澧朝,我知道她有能力回去,毕竟从她入燕都前我就知道她安插了很多自己澧朝的人,她完全有能力假死逃回去。
可她没有,不仅借着我的恐吓闭门装起病来,还暗地里打听起王庭各个大臣出身以及我的喜好。
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比我想象中的有意思,我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可以用她作为棋子敲打一下长姐,所以我将李焕毒死她父皇的密报呈到她眼前。
我派去人打探她的反应,却没想到来人回禀说她无悲无喜,只是将密信烧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把她想简单了,我派人私下去调查入燕都前她经过哪里,终于让我查到了破绽——准和蔼王帐,我亲爱的弟弟秦宴城的大本营。
看来她一早就知道,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带着仇恨而来,目的就是为了将燕都搅得天翻地覆。
对于李焕毒杀澧朝先帝的计划我是不知情的,但我估计他是受了父王的旨意,为立奇功好将长姐救出苦海才去的。但大漠与中原是有摩擦,近年灾难频发,牛羊减产,中原资源丰富,为了百姓生活暗杀一朝皇帝也是为国谋利之举。
自从她于公主府暗杀秦旭瑶不成便不再有动静了,虽然秦旭瑶听信流言认为真的是我痛下杀手,却也并没有来质问我,可能她也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有些冒犯我的威仪,消停了许久。
我自认为这是萧筌依的功劳,都说中原人聪明,对于她这颗棋子,我是用得越来越顺心,那日她衣纱懈怠,曼妙身姿在烛火下若隐若现,鼎中迷香阵阵。
我不是傻子,自是知道她是有意勾引于我,虽然她在燕都有些势力,但终究还是要依仗于我,念及这点,我便没有在多加顾虑。
毕竟美人相邀,怎能相拒?
却没想到只这一次,我入了她的圈套,萧筌依也是个疯子,竟然用自己的经血养蛊,我本以为她是想向李焕报仇,没想到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我。
早年杀人太多了,为防止于枕边报复,于是我便将暗卫安插进了后宫,而曲安正是这些暗卫之首。
我更没想到我一直信任的曲安,不仅是中原人,还是澧朝少将军瞿垵,当年他被澧朝先帝派来大漠打探李焕真实身份,不曾想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于虎口中将死的我——这个未来大漠的君王。
经过与曲安的里应外合,我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被萧筌依带回了澧朝,圈禁在皇城里。
“爹爹。”婉怡伸出肉嘟嘟的手,眼巴巴地看着我,收回思绪的我将她抱到肩上:“婉怡怎么变重了,是不是吃胖了?”
“哪有,是婉怡长大了。”小姑娘被我一调侃,脸一下子涨得彤红。
“说什么呢,两个人站在风口也不觉得冷。”萧筌依回到澧朝俨然一副长公主的作派,虽然萧梓稷没有对外公开萧筌依回来的消息,但是大臣都知道北苑有个公主因为长相酷似长公主而得陛下青睐。
“娘亲。”见萧筌依朝自己走来,那小没良心的就伸手要她抱。
萧筌依抱着婉怡进了殿内,对我熟视无睹:“今天有没有好好念书啊?”
“婉怡有。”我跟在她们后面看着母女俩嬉笑打闹,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久违感,想起自己刚被救醒时,萧梓稷当时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给了我两条路,一条安分待在中原,做好萧筌依的狗,另一条现在就被捅死,做一个死在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
隐忍如我,我自然想到的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前十几年都忍过来了,而今不过是换个地方做阶下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直想着等自己逃出生天回到大漠一定要杀了萧梓稷和萧筌依,直到我看到萧筌依挺着肚子躺在藤椅上,她好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一直皱着。
我上前为她抚平皱眉,为她盖上了毛毯,手则是不自觉得地放在她肚子上。
萧梓稷和萧筌依都说孩子不是我的,我又不蠢自然是不信的。
时间一晃而过,婉怡出生了,可能是孕期被萧梓稷和萧筌依说不是我的说多了,这孩子长得和我出奇相像,这让萧筌依也不再说这些打自己脸的话了。
我知道她把我留在京城是为了给秦宴城警告,如果他一旦撕毁盟约,我就会被送回燕都,燕都一直都有我的人,她也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断了与燕都的联系。
萧筌依定是比不过婉怡精力充沛,不一会儿就累了,我上前给她按起腿,最近水患的事让她跑了不少地方,作为阶下囚我一向知道审时度势。
“不是因为见识过你作为狼的疯样,我可能真的要被你这三年的暖情惬意给蒙蔽过去了。”萧筌依撑着头地看着低眉顺眼的我。
“我只后悔棋差一招,不然怎么会沦落至此?”我一向嘴上不饶人,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拌嘴依然成了惯性。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你走不出公主府,走不出京城,更走不出澧朝。”
萧筌依说得没错,我确实走不出去,公主府所有人表面都毕恭毕敬叫我“驸马”,实则都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从燕都传到京城的书信也是她看过后觉得没有问题才给我看。
反观我,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欲望说一定要回到大漠,几年过去了,秦宴城早已坐稳了王位,我回去到时候又会一阵血雨腥风,我留在大漠的底细近年来也不再打探秦宴城的动向,而是开始暗中保护起秦旭瑶母子的安全。
萧筌依很惊讶于我今天没有死鸭子嘴硬:“你怎么不说话了,以前的这时候你不是最会和我吵的吗?”
“我最近想明白了一件事,毕竟我是寄人篱下,体内还有你种下的蛊,还是乖巧点好,至少可以少受点罪。”我不知道萧筌依到底有没有给我种蛊,但是我更愿麻痹自己有,这样自己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呆在京城,呆在她们母女身边。
萧筌依闻言微微一愣,而后起身离榻:“你这是又换新招数了,针锋相对没用,改温柔如水了?”
我没有回她,只是坐到榻上静静看着她,她回首看我,四目相对,一时间风吹廊内,青丝拂面。
我轻轻开口,她闻言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那句“我输了”隐于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