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第一缕阳光刚吻过蜀葵花瓣,蜂箱的木门板便传来细碎的叩击声。工蜂们抖落夜露,翅膀在曦光中展开半透明的金箔。这是它们与太阳的古老契约——每一克花蜜都要用八百公里的飞行来兑换。
槐花盛放的季节,整个山谷都浸泡在蜜香里。老蜂农张叔蹲在蜂箱前,耳廓随着蜂群振翅的频率轻轻颤动。"听这声儿,像不像铜锣烧在油锅里鼓起泡泡?"他总爱用食物比喻这些小家伙。蜂群确实像极了流动的麦芽糖,在巢脾间拉出金丝,把六边形的蜂房酿成琥珀色的储藏罐。
最动人的是采蜜归来的侦察蜂。它们跳着复杂的"8"字舞,腹部分泌的信息素在空中划出甜味的坐标。年轻的工蜂们触角相碰,仿佛在传递加密的情书。有次我亲眼看见,三只蜜蜂合力拖动一片超重的樱花花瓣,像纤夫拉着金色的贡多拉,花瓣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晨露。
暴雨来临前,蜂群会突然安静。它们把蜂蜡嚼成透气的海绵堵住巢门,幼虫在育婴房里吮吸着混入蜂王浆的甘露。此刻的蜂箱像座微型教堂,每只蜜蜂都是诵经的修士,用体温烘烤着共同的信仰。张叔说这就是蜂群的智慧——它们永远知道如何把苦难酿成蜜。
暮色四合时,守卫蜂会在巢门口摆出威慑的姿态。它们的复眼里映着晚霞,也映着养蜂人皲裂的手指。去年冬天极寒,张叔把蜂箱搬进堂屋,炭火盆烤得人喉咙发干,却要保证蜂群所在的区域恒温34℃。他说这就像守护一簇会飞的火种,"要是连蜜蜂都活不成,这世道就真没甜头了"。
月光下的蜂箱传来沙沙声,那是工蜂们在用翅膀给巢脾降温。它们的一生只有四十天,却要完成采蜜、筑巢、育幼、护卫全套使命。某只工蜂临终前会悄悄飞离蜂巢,像片被风摘走的金合欢叶,把最后一点蜂蜜留给同伴。
收蜜那天,张叔只取三分之一的巢脾。他粗糙的掌心托着只迷路的工蜂:"留点口粮,它们比人懂规矩。"阳光穿过蜜脾,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仿佛无数蜂翅在书写金色的遗嘱——所有甘甜,终将回馈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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