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27期“陌”的专题活动。
“叮铃铃”,里屋传出了清脆、悦耳的电话铃声,继而又挂断了。
外屋,一大清早起来的刘远正就着清水盆洗脸,听见了电话铃声,心里想着打来电话的人是谁呢?
王三?自己前两日找过他,因为自己屋内要铺地热,王三是本屯瓦匠,答应自己隔两天过来看活的。又或者是李四?自己健身的驴友来约自己去骑行,可时间也太早了些吧,刚起来还末吃早饭呢。
到底是谁呢?
刘远拿过毛巾,擦干了脸和手,走进里屋拿起手机查看,未接来电:刘渊。
“刘渊”,这可是个特别陌生的名字,在刘远的的心里。“刘渊”这个名字应该至少有二年没有在自己的手机屏上出现了。
刘远不禁眉头一皱,想了想,终于还是回拨了电话。
“喂,你是谁啊。”电话那端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没有听出语声啊!”刘远的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是你先打给我电话,还要问我是谁。
“啊,刘——远呀。”电话里,语调被拉长。
“是啊,你现在咋样啊,头些日子听一诺说你自己能走能撂的。”
“我 ——还行吧,没事。”
“我寻思你打过来电话有什么事呢。”
“没事,没事。大前天一诺他们带我去医院看看,拿点药,打了针。”
“啊,没事就好。”
“啊,没事。”
“好吧,没事先挂了。”
刘远放下了手机,对老伴说:本以为大倔子是个直肠子,没想到还会弯弯绕呢,他打电话的意思是还想叫我去看他。“啍!”我才不会再去看他,我前几天去看他已经是够劲了。
十天前。
“老叔,我爸患了不好病了。估计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了。”侄子刘一诺说。
“啊!”刘远鼻子哼了一声,眼睛里只是不屑。
“你应该去看看你哥。”老伴郑玉兰劝说道。
“看他,我才不去。二年前他是多么可气的一个人,他那做的是人做的事吗。”
想起往事,刘远头部血液上涌,眼睛里爆满血丝,面孔骤变得紧张起来,脸部皱纹开始变多加深,嘴巴吹起冲锋号般用力地鼓动着。
二年前。
“吃好了,明仁、守义兄弟。谢谢你们今天来参加我大孙子的婚事,多谢捧扬啊。”
刘远红光满面,起身向准备离开喜宴的亲朋好友致谢。
“吃好了,吃好了。恭喜老哥啊,孩子结婚人生一件大事!”
“哈哈。”刘远开心地笑着。
这时,看见儿子刘一凡慌慌张张地从饭店外面走进来说道:
“爸,我大伯在外面犯酒疯呢!”
刘远听后,心里咯噔一下子:这个大倔子又会闹起什么么蛾子。三十年前的场景瞬间出现在眼前。
三十年前,儿子刘一凡订婚宴。
招待完新亲送客时,发现刘渊脸色红中泛黑,眼睛带睁不睁,醉醺醺地蜷缩在道旁嘴里直哼啍,含糊不清地往外反复吐着几个字:“也不拿我当人啊!也不拿我当人啊!”。
看见刘渊,自己的亲哥哥当着众人面胡闹,刘远自觉人前丢了磕碜,人们会瞧笑话、会议论自己家庭关系处理得不好,甚至会怀疑自己某方面的人品不行。
刘远当时气得脸色通红,脖子上凸起的青筋如扭动着的蚯蚓。
“真是不可理喻,太不懂事理”,刘远当然知道刘渊闹这一出是怎么回事。原来安排待客时,主桌上没有让他坐。
刘渊认为自己是最有资格坐主桌陪新亲的,的确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格。本家只有刘渊、刘远亲哥俩,老父亲去世后,长兄为父。
不过事出有因,由于新亲来的主客多,主桌一时安排不下,便没有让刘渊上了台面。
刘远告诉哥哥情况,但刘渊听后席间一直耿耿于怀,阴沉着脸不与旁人搭话,径自大口喝过酒,草草离席,等待酒席结束人们往屋外走时,他过来坐在路边,口中喷着酒气,嚷嚷着“也不拿我当人看啊”,让往出送客的刘远十分难堪。
当时刘远是不可能去拉开哥哥的,刘渊正在找他晦气,自己上前弄不好哥俩个会拉扯争执起来,那样会更让亲朋好友,街坊邻居看笑话。
好在刘一诺,自己的亲侄出来救场,连拉带拽把他父亲弄开。
今天孙子结婚现场,自己亲哥哥又要闹,怕是和三十年前情形如出一辙。
果然,刘远走出饭店门口,见刘渊身形趔趄地和别人搭着话:“——我走,我往哪走,我没有车。”
“大哥,你坐我们车走吧。”有人好心地说话。
“我坐你车干啥呀,我不做你车。”刘渊推搡着别人伸过来的胳膊,嘴里照旧念叨着:“我走啥我走,我没有车,我往哪走。”
刘渊在饭店门口赖着就是不走,看着不断从饭店里走出的人们,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醉眼朦胧,身体打晃,似癫似痴。
“这是谁啊?”有新作亲的人并不认识他,好奇地问。
“这是你亲家他哥。”
“哦!”那人一阵愕然。
刘远这个气啊,你刘渊这不是又有意寒碜我吗?
“我没车,我往哪走啊。”这话别人听不明白,不知就里,但刘远却心知肚明。暗自想,这是刘渊在给我话听呢,这其中一定是有人给他拱了火,不然他也不至于这般变态。
拱火的那个人是谁呢?
一张夹带着忧郁,苍白少有血色的脸顷刻间浮现在刘远的面前。
刘远不禁想起了几天前的事。
“爸,刘泽结婚请客,我大伯要不要告诉他一声。”儿子刘一凡小心地问着父亲刘远。
“啍!请他,请他干啥!”刘远听儿子提起刘渊来,忿忿地说:“还请他,你竟忘了三十年前你订婚时他有多恨人,他那么闹既是埋汰你,也是埋汰我,你还想着搭理他。”
“我想着亲人不多,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大伯,刘泽结婚,家中喜事不告诉他,总觉有点过意不去。”
“那你愿意告诉他,就告诉他。”刘远闷声闷气地说。
“那我这就电话打给他。”刘一凡操起了手机。
“大伯,我是一凡。刘泽结婚,过来喝喜酒。”
“大喜事。好啊,我过去。”
“那天你咋来呢,二十来里地,是不是联系一下我一诺哥,你和他一起过来。”
“我和他一起过来干啥,我自己骑自行车来。”
从旁边听到手机里哥哥说骑车来,刘远心里顿时来了一股气,“把电话给我,我和他说。”
刘远从儿子手中接过手机,开口说道:“哥啊,大老远的,你都八十来岁人了,还寻思年轻呢。你给一敏打电话,她有车你坐她车来。”
“啊,啊。你不挺好吗,挺长时间咱哥俩也没联系了。”手机那端刘渊语气深沉。
“我挺好,你不也挺好吗。”刘远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嘴角挂着不屑。
“挺好。”刘渊声音很低。
“你这么大岁数了,别自个儿骑车来了,叫一敏开车接你来,这不算麻烦她。”
“啊,啊。行了,我给一敏打电话。”
一敏,刘渊的女儿。
提到刘一敏,刘远就生气。刘一凡给大伯刘渊打电话前,先给一敏姐去过电话:“姐,刘泽结婚,早点过来。”
“啊——,那天我有点事,我尽量快去吧”刘一敏电话中打了丝滑,正好被刘远听到,顿时来了气,从儿子手里夺过手机。
“有啥事这么忙啊,刘泽就你这么一个姑,你有啥事不能放下啊。”刘远劈头盖脸地向侄女吼道。
“我单位来,来检查。”手机那端刘一敏被突然轰炸得有些膛目结舌。
“你不行请假啊?来不来你自己看着办吧!”刘远不待刘一敏解释,便生硬地挂断了电话。
刘远觉得刘一敏太不像话,甚至是忘恩负义。别人可以不到场,她刘一敏要是不到场可是说不过去。
自己对这个侄女是有恩的。刘一敏从小到大,学习和生活没少接受自己的照顾。在刘一敏念中小学时,自己经常辅导她学习,平时会给她买些课外书。
这事在今天看来不算什么,要知道四十年前人们手里并没有多少余钱,为这事老伴没少和自己吵架。
“自己的日子过不上溜,你还有闲心顾你侄女给她买书,你自己孩子要块糖都舍不得花一分钱。还有她自己的爸都不管她读书,你倒好,比他亲爸还亲。”
有一次老伴和自己因为一敏的事吵架,抱着孩子跑回娘家,差点没和自己闹离婚。可看到一敏爱学习,成绩也很好,暗中并没有放弃对侄女学习的资助。
有几次学校催要学习,哥哥刘渊一时拿不出现钱,不想让一敏继续上学时,还是自己背着老伴偷偷地给一敏交了学费。
后来一敏到了县里学校读书,自己到县里办事时没少去学校看她,去了会留给她一些钱,让她购买生活用品。
可以说一敏能完成学业,少不了他这个当叔叔的支持。及至后来找工作,成家,也都得到了自己的帮助。
真格的,自己的孙子结婚别人不到场不挑,但她刘一敏要是不到场,那是说不过去,那是忘了本,忘了自己对她的照顾。
刘泽结婚当天。
“老叔,我可是来啦,我可是请了假来的。”婚礼进行前,刘一敏急匆匆赶到饭店,碰面对刘远说道,阴郁脸色覆盖着赌气囔塞,说完便不再看叔一眼,扭头转身寻个地方坐下。
刘渊是跟着女儿过来的,却并没有和刘远打照面,来到了饭店后,竟是不声不响地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
饭后便出现了耍酒疯一幕。刘远知道一定是刘一敏给他父亲拱的火。不知背地里说了他什么坏话,让刘渊来了倔劲。
想到这里,刘远不禁十分来气。刘一敏这样就不说了,你这个当爸的却也是不懂事。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因为哥哥的事,而得罪过侄女刘一敏。
一次哥哥给自己打过来电话,说一诺对自己照顾得不到位,当时自己对他说:你别总有事动不动找一诺,时不时地你找下一敏,你供她读书,有了工作,她也应该多照顾照顾你。
结果有事他一去找刘一敏,生怕女儿不愿意,便说:“你叔都说了,供你读书可以了,让我有事找你。”
刘一敏听了,感觉她爸说出的话那么别扭呢,有事找就找自己呗,还非要拿类似道德标准来要挟自己,这话居然是老叔教着说的,自此心里对刘远这个亲叔有些不满。
还有几次生活中和子女关系的事情,哥哥刘渊拿不定主意,征求自己的意见。一奶同胞,本着为哥哥着想,给他出主意,可是哥哥掉头就把自己供出去。
你叔都说了,你们当子女的应该怎样怎样。结果是刘一敏认为老叔在中间挑事,心里上渐渐和自己这个当叔的产生了隔阂。
知道哥哥拿自己的话在侄女面前当挡箭牌,同时出卖了自己,又气又恼。哥哥的事再也不会管了,暗暗下了决心。
现在哥哥在饭店外面闹,一准是先前自己叫他去找刘一敏,商量坐她的车一起来参加刘泽的婚礼。而刘一敏正被自己拿话激怒,肯定和她爸说了什么,哥哥便一反常态。
最后又是刘一诺把他父亲弄走,才算消停。事情过后,本来对哥哥报有成见,经过刘泽婚事哥哥这么一闹,刘远决定和刘渊断绝联系。
随后二年里,刘远、刘渊哥俩之间心存介蒂,互不见面,谁也不再和谁说上一句话。电话也中断了联系。
刘一诺和叔刘远是一直联系着的,当十天前刘一诺把刘渊生病的事告诉刘远时,旧怨未消,刘远并不打算去看望哥哥,还是在老伴的劝说下才去看了眼刘渊,算是走个过场。
时隔二年了,终于是又见到兄弟的面,还是在自己有病的情况下。在刘远离开后没几天,刘渊又想起了给兄弟打电话,希望自己余生不多日子里,他再来看看自己。
而哥俩有二年没有电话联系了,对于刘远来说,手机屏上来电显示的“刘渊”字样已是十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