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在外养了一个姑娘，无人知晓，就是连那姑娘自己也不知道。
世人常笑读书人木讷愚钝，必然是不会想到我也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
害，若是叫他们知道了，我不就又多了条贪慕美色的恶名。实在是不划算，不划算，想到这，我摇摇脑袋，又往清清的流水中撒下了些饼屑。
祖师爷说:“春种一粒粟，秋成万颗子。”我只要将姑娘养成人形了，说不定姑娘也会像话本子里的狐妖一般与书生和和美美。
我正想着入神，没注意有两条呆头呆脑的小鱼正争而食之，其中一条甚是勇猛，见有鱼与它抢食，竟是鱼尾一摆甩在另一条鱼前，一时将那鱼吓退了去。不过那鱼一会见没有危险，又是游上去，结果正正地遭了一记鱼尾。
这次连同着蹲在地上的我也遭了殃，被甩了一脸水，隐隐有些鱼腥味。
这下我便气了，这鱼当真是不客气，平日食多，吃了少许我家姑娘的份也就罢了，今日竟还蹬鼻子上脸。
真是无法无天了！
我顺手拾起一旁的鹅卵石，便狠狠往水中掷去，登时水中激起一片水花，那两条小鱼也受了惊吓，赶忙游走了。
那鱼游走后，我便有些嫌无聊了。害，这人吧，有时候就是贱，叨扰你了说不是，不叨扰了又嫌无聊。我掰了掰手指头，寻思着自个有多久没见着姑娘了，算着算着又不自觉叹了口气。
贰
想当初，我也算是村中一根靓草，头一个中的秀才，而后又陆陆续续考得了些名头，也就差着进京赶考、出人头地了。不过也就是这赶考害惨我了，叫我大病一场，幸亏我不算倒霉透顶，遇着了姑娘。
说起姑娘，漂亮是真的漂亮，她那日自水中浮出一张脸，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宛若出水芙蓉，睁了一双眼，却是迷离着似蒙了层薄雾。我呆呆地惊了半天，回过神来才见她朝我一笑，露出一排莹白如玉的牙齿来。
“你是谁？”她问我。
“一介书生罢了。”
我那时大病初愈，以为自己是犯了癔症，就随性地答了。
“呵，书呆子？”她似饮尽了这山间的灵气，那笑声也是银铃般清脆。
我听她话中带讥讽意，却嘴笨不知如何反驳，涨得满脸通红。
“才不是。”
“那你是什么？”
“我……”
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姑娘索性就不再理我，走开了去。我看着她衣袂飘飘的背影，终于回过神来，还没问清姑娘芳名，便追了上去。
后来姑娘告诉我，她叫楚楚。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是挺楚楚动人的。
那一日我领着她上街吃小食、做小玩意儿，诸如小蚱蜢之类的。在我想不清一个姑娘家怎会喜欢这些个东西时，她却又拉着我进了寺庙，学着别人的模样求签。
我看她跪伏于地，无比虔诚地晃了晃签筒，自己便也求了一签。
我问她求了什么，她看着我笑了笑，只说了四字。
“朝生暮死。”
我一张脸煞白，只得强扯出一个笑，又拉着她去别处瞧瞧逛逛了，却不想被人群冲散，就那样匆匆别离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家住何处？双亲健在？是否……是否婚配？
我怅然若失，向这附近的人都打听遍了，却被告知这根本没有一个唤做楚楚的妙龄女子。
若非那床头的蚂蚱仍在，我便真是要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梦。我看了看蚂蚱，它又看了看我，我俩大眼瞪小眼，我最终还是下了决心背起行囊进京赶考。
叁
而后我落榜了，归乡时又路过遇见楚楚之地，便是想起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与我说的话。他说:“这世间许是有精怪存在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也看过、听过些稀奇事。听闻有一女子，年年自水中游上陆地，生的极为貌美，羽衣华丽，却如蜉蝣，朝生暮死。”
“朝生暮死，朝生暮死……”我喃喃低语，重复着这四字，脑海中却是浮现出那人的笑靥如花。
我留在与楚楚相遇之地第三年，我共见了她两次。我做了教书先生，也时常画画，学生有时好奇我总画一人，却未曾见过画中人，便问我那是谁。
我答:“美人。”
于是受了一众白眼。
六月一日，我站在岸边。那水中浮出一张脸，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宛若出水芙蓉，睁了一双眼，却是迷离着似蒙了层薄雾。
她问我:“你是谁？”
我笑答:“一介书生罢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那时求得签:
东边月上正蝉娟，顷刻云遮亦暗存。
或有圆时还有缺，更言非者亦闲言。
解曰：浮云遮月，不须疑惑。等待云收，便见明白。
古风沐沐作者：棣棠，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古风沐沐（gufengmumu）
身处尘世，心怀风月诗酒茶。
古风言情和历史故事，不定期上线古风电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