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这么一个直白的名字,方便故事的讲述。对于那位真实存在过的江老师,打算写下来,说不定等到心智成熟到某个时刻,再来翻看这些故事,能够把所有的,都理清楚。——题记
本文半虚构。
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我已经说定了要去上海治疗,学业什么都不打算管,因为所有人都说身体最重要。
那个时候我已经到了多走一百米路便心脏不堪重负的程度,坐在教室里空气不流通,也总是缓不过气来。
其实早在小升初那年暑假西藏回来,就查出来这个毛病。只是我那时并没有什么症状,住过一个礼拜的医院,不过是一天三顿的心律平。看了单子知道几毛钱一顿,自也不信它有什么功效,所以便也没再在意。
中考体育我还跑了八百米,带队老师怕我昏倒特地让校医边上等着,然而我大大咧咧的就这么过来了,虽然慢了点儿,也还过了线。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想当时要是趁早治疗,说不定少了这一年来的折腾,可我当时怎么也不肯停一两个月学去上海,暑假都不愿意。
毕竟我舍不得江老师。
江老师名叫鸿文,是某家鲜少提供语文补习的机构的老师。
初二的时候我去越学学堂报了名。这家机构颇傲气,入学还要考试。
我语文不差,反而极好,只是慕了名,想找一个能够指点我顺便聊天探讨的人。
我递了入学考试卷和自认为最优秀的一篇习作给前台,妈在边上问:“怎么样?”
前台的那位姐姐对着答案批了批我的卷子,又看了一下我的作文,然而视线晃荡了好几次,也没见她说什么。
过了会,我估摸着那篇一千字不到的文章能看七八趟了,她才笑吟吟地说:“我看也只有小江能带这孩子,我们这里最好的老师,您看我们的app,上面都有介绍的,南大高材生呢。您看周五晚上六点半到九点和周日早上八点到十一点半,哪个时段有空?”
这个时候有个清越的声音从边上的教师准备室里面跳出来:“给我看看文章?”
那个声音和我听过的所有男子声都不一样。清澈得能够掐出水来,又沉稳不可撼动。觉得和情歌王子张信哲的声音颇相似,又更年轻点。
前台姐姐说这便是他们的江鸿文老师。好一番介绍。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江老师。
显然他并没有三十岁,介绍三十多岁的人,是不可能再带上他的大学的。
江老师就靠在前台看我的文章,给我留了一个侧身的剪影。
当时是暖融融的午后,越学是在大楼里,大厅的窗是落地的玻璃窗,阳光打在他的蓬松的三七分头发、低垂细长而多睫毛的眼睛,薄而没有棱角的唇和一身正装上面,都有金边泛着和午后阳光同样的暖意,然后半框眼镜流光一闪,正中心情。
他拿着我的稿纸,也看了很久,感觉比前台姐姐还要仔细些。
末了问:“高中了?”
“没有没有,今年初二。”妈连忙在边上说。
江老师笑道:“看文章还以为是高中生呢。小姑娘底子真的很好。”
然后他又问:“不知道礼拜六下午有空吗?那一节课我可以帮你们插进去。”
母亲愁我星期五太累累着心脏,周日又想睡懒觉,当然是答应的。
当然当时我并未察觉出江老师跟前台姐姐提出的两个时间段的差别,第二周上课我才明白个中原因。
这真的是江老师费心。
当时答卷仍记的清楚,说是江老师出的大阅读,题目是《致命的江南》。根本就是我喜欢也最拿手的文化散文,后来也曾听说,我是所有考生里在第三题唯一猜中江老师故意控分的那一点的人。
我并不满意骁骁转述时用的“猜”字。我不喜欢玄学也不喜欢缘份,我想要的是,是我的能力,让我能够小小的和江老师并肩一下。
而作文是参加园区作文比赛的一篇《善》,更是随性而就。一等奖,语文老师还喜气洋洋对我讲是园区第一名。我以为这样写历史的文章没有一点是符合作文套路的,没想到批作文的老师竟然看得入眼。当然我自己的确很满意此篇,反反复复写了三次相同题材,主人公是留侯张良。
语言像是我这年龄的人喜欢的网络小说,我拿出来的时候很惶恐,怕江老师这样专业而严肃的人不赞同。
很久之后也才听说,原来江老师就是历史系的,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对这篇稚嫩的文章作何评价,心中惶恐一丝未减。
妈加了江老师的微信,说上课不用带什么东西,笔和本子就好。
于是我第二个礼拜六轻装上阵,背了个帆布包,轻得没有重量,便去越学上课。
越学真的是个很火的机构,一路上能遇到很多同学,同班的也不少。进了教室,却发现这偌大802里面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而且这些人好像不是来上课的,奶茶鸡排统统带进来吃,我两手空空,手机也没拿,只好拘谨地找了个靠墙的位子摊开作业写。
这个时候坐我边上的女生递给我一袋薯片:“吃不吃?”
然后又讶异起来:“我不认识你呀,你是新来的?哪个学校的?这班不是满了吗?”
好开朗的性格。
“啊是啊,我是十八中的,我叫佘枳,佘太君的佘,橘生淮南则为枳的枳。”
“这名字好难写——我叫许君骁,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不过我边上一直没人你坐好了。对了,你是十八中的,你知道顾佳怡吗?她是我小学同学。”这位很久之后的好朋友边塞着薯片边说
“那好像是初三的学姐。等下,那你是初三的?”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坐在这里是多么的特殊,因为我好像比他们小一届。
江老师进来了以后,大家陆陆续续把吃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他说:“大家晚上上课都辛苦了,那么我们开始吧。”
可能是因为我不仅是跳级还是中途硬是被他用老师权限塞进了这个本来人数已满的初三班,江老师并没有多做自我介绍,也没有介绍我。
但我在越学的微信公众号上面看过江老师的个人简历,我心里已经知道这个叫江鸿文的人是多么有才华——去年我们学校的那位中考园区状元便出自他手。
这让我不禁有了点不切实际的小小期待。
是否有一天我也能在公众号的学生简介里面登一下?
后来我登过很多次,但我每次登完都不满足。
可是最后倒底没有“园区状元”这么优秀,被写在江老师的简历里这份殊荣,自然也就与我无缘了,一直到现在我仍耿耿于怀,为何当初没有再在理科上面努力一点。
江老师一幅相貌的确是柔和得好看,然而他的好脾气和幽默感恐怕才是这个班的学生这么热爱,这么能跟他做朋友的原因吧。
一下子我就能看出来的,江老师其实没有那么拘小节,原因在于他也把自己的盒饭拎到讲桌上了。不过后来我更是心疼这样的忙碌,这节课六点半开始,上一节课六点下课,周末排课很紧,他是没有时间吃饭的。
如此我以为补习班老师只消周末上班的轻松的那种,带有一点儿不屑的想法,终于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