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旦结冰,一切好平静。」许如芸的这首老歌,总是能撩拨起人心底的那一点关于爱恨的情愫。
可是,结冰之后的爱,真的归于平静,从此两不相干了吗?不过是没有看到冰川之下那暗流的汹涌罢了。
冰在结冻之前,本是纯净的水,如同恨一个人之前,那些真纯而晶莹的爱恋。
关于爱恨,金庸的小说中,那些红尘男女的演绎,总是令人唏嘘。
你能说李莫愁是真的恨陆展元吗?是什么能让她时时处处把这份恨放在心间,一刻也不曾抹去,还不是因为爱着时的那些欢娱、温存?春宵苦短,在爱人的肩头倚靠一刻,与他温存的眼神相对的一瞬,胜过在快意恩仇的江湖飘泊一世。爱一个人,心就是彼此渴盼的回归之所。
可惜,爱好难。有人的爱如青松,任尔东西南北风,总是坚贞地立在那里,不离不弃。有人的爱似春花,花开的季节,绚烂的样子,会沉醉了每一个赏花之人的心;然而,花开只有一季,匆匆谢了的那一刻,空留一怀怅惘,爱却无迹可寻。
李莫愁失去了陆展元的爱,等于失去了心的回归之所。那里寄托和贮藏了她所有的梦想、柔情、依靠。女人的爱,有些时候,就是给柔嫩的心找一个可以庇护风雨的地方呵。可以这样说,李莫愁在起始阶段,并不是恨的那样绝决,她只不过是在苦苦寻找遗失了的爱的过程中,倦了、累了,绝望了,伤心了,所以,就生出了恨。
可即便就是这恨,也是在爱的土壤上长出的种子。因为有那么丰沃的爱意,所以才生出那么茁壮的恨来。恨是越流越缓的爱,在寻觅过程中,不断遭遇到绝望的严寒,所以,就慢慢冻结,以冰的外形存在。
结了冰的爱,冷、硬、寒气逼人,空有水的元素,却再也没有了水流风过的那一份动人与美丽。
有时,看似坚硬的事物,其实内里往往碎弱。比如由爱之水结成的恨之冰。结冰之前,它不过是一颗对爱怀着憧憬与向往的欢喜之心。那样冷硬恨的一个李莫愁,不是还精心养育了一段时间郭襄吗?
可是,坚冰如果不能及时化解,就会越冻越硬。李莫愁仇恨与陆展元和何沅君有关的一切人和事,只要遇见就要斩尽杀绝,心恨到极点,也硬到了极点。
绝情谷中的一场大火,燃着了身中情花之毒的李莫愁。如此痛境之中,她竟然还口吟:「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可见,她恨极怒极的铁硬心肠中,毕竟还是存着对爱的一份眷恋与幻想。她的无限爱意虽然已冻成冷硬之心,可爱毕竟还在,只是包裹在了冷硬的冰核里。
大火烧化了心已成冰的李莫愁,也将她的爱恨一起蒸腾了。结冰的爱,竟然如此惨烈。我若是金大师,就让陆展元给这坚冰一点儿片刻的温存,哪怕,只要一滳真纯而温热的泪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