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二零零一年的春天天气格外晴朗舒适，明媚的阳光懒洋洋地倾斜在刚出嫩牙的柳枝头，几支鸟黑俊俏的喜鹊在树上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母亲从县城大姐家回来了，知道最近有喜事临门，妹妹要坐月子，生二胎，不久之后，弟媳妇儿也要生二胎。在这个令人温暖的春天，母亲又要忙得不可开交了。

母亲先在妹妹家住下来，等妹妹生了，母亲伺候了妹妹一个月，孩子满月后，妹妹抱着孩子来姥姥家扎了根；妹妹走后不久，弟媳妇儿也生了，俩家二胎都随了心，生了各自满意的，凑成了一个好字儿女双全了。

双喜临门，母亲替儿女们高兴，高兴地合不上嘴，一脸喜气洋洋神情舒畅。沾孩子们的光，儿女们的日子过好了，母亲自然跟着高兴；相反，儿女们的日子过不好，母亲跟着忧愁煎熬。一句话，母亲的心时刻伴随着儿女们的脉搏神经在跳动。

母亲的生命好像天生就是为孩子们准备的，谁用谁叫，随叫随到，毫无条件，从不拒绝。母亲虽然辛苦繁忙，但也幸福并快乐着。这或许就是人生的意义吧！从无计报酬地付出。

母亲伺候完她们俩个的月子，总箅能睡个囫囵觉，休息过后，能做点自己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母亲一路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她的朋友王叔叔家。

王叔叔是父亲年轻时候的结拜弟兄，与父亲同岁，俩家关系也相当不错，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了都还有来住。在父亲病重期间叔叔不断来看望父亲，陪父亲聊天，帮着母亲做些地里的零活。

在父亲去世后，叔叔更是义无反顾地帮着母亲干活，家里的地里的。哪里有活叔叔就过来帮忙，俩家相隔不远，住在一条街上。

"咱俩结婚吧！"母亲来到叔叔家鼓足了勇气开门见山直接说，

叔叔吓了一跳，很惊讶，"怎么了你？"

"我想找个男人养活我！"母亲一本正经地眼里忽闪着让人看不到的泪花。

"你不是过的很好吗？孩子们都孝顺，大闺女每月都给你零花钱。"

"孩子们是都给我挺孝顺，大闺女给我钱，管我穿戴，可我想有个伴，一个人大晚上的太孤寂。我也不想再拖累孩子了。我有地，你要能帮我把地种好了，粮食卖了钱就够我生活了！我不想再拖累大闺女，大闺女打着两份工实在不容易！俩个孩子上学花不少钱。"

"结婚可不是小事情，以后的麻烦事很多，最起码得经过咱们俩家孩子们同意才行。"

"我们结婚，与他们有啥关系！又不用他们养活。"

"可没有那么简单！假如我病了，你能伺候得了我？我们都不是年纪轻的人了！又没有收入来源，没有积蓄，一旦不能劳动了就意味着要累人，要指望孩子们养活。真到了那个时候，谁还愿意管？"

"……"母亲沉默了，感觉自己原来白做了一场梦，想好的盼头也没了。

"你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过了一会叔叔问母亲。

"孩子们过的日子不容易，我不想再给孩子添麻烦。"母亲低声说，声音小的几乎只有自己听到。"我要能自己顾住自己，我就不用孩子们养活了。哪个孩子过的也不宽松。"

"别逞强了，谁家孩子生活的不辛苦？你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有个啥好歹……咱不用孩子用谁？再累她们也得管。"

"实在不行到时候没办法了用她们再说。……你一直去给我帮忙，我也怕时间长了……别人说闲话。"

"别人说……让他们说去吧！俺弟兄在一起一辈子感情了，我不能不管你。"

"咱结了婚……就有了名份了，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你要是实在愿意结婚的话，我给你结，不过你得先问问你儿子媳妇儿，看他们同意不同意，他们要是同意了，咱就结婚。"

"嗯。"

回去后，母亲悄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弟弟，还没等弟弟张口给回话，弟媳妇儿就在院孑里咧着嘴骂开了。

″草你娘的个逼！你还要脸不要脸？闺女没有找人你可倒痒痒了受不了了！就那么急？急着跑圈子了？"

母亲心头一气，气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直打哆嗦。"你咋骂人了你？"

"就骂你这个老不正经的东西了！你欠骂！你做了不见天的事，还不让人骂！"

弟弟赶紧把弟媳妇儿往东屋推。越推弟媳妇儿的劲越大，恨不得想扑到母亲身上狠狠地打母亲一顿。"你想去别人家了？去吧！快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弟媳妇儿气得满脸通红。

母亲说，"你公公走了七八年了，我单身他单身，俺俩人咋就不能结婚了？结婚不犯法。现在婚姻自由，我结婚不丢人！"

"呸呸呸，你个老妖精！你多大岁数了？你做这个不要脸的事，你不嫌丢人俺还嫌丢人呢！"

母亲说，"我找个人怎么就丢人了？偷谁了？抢谁了？我是个女人，难道不能嫁人吗？我年纪大了找个人养活我。不找人养活我……你们谁管我了？闺女们不给我钱……我不能花，我自己不种地不能吃。我多大年纪了！你们还知道我年纪大了？年纪大了你们不给我一分钱，我都六十八了，地实在种不动了！我辛辛苦苦把小子养大……为了啥？不就是想着老了干不动活了让你们养？你们不该养我吗？年纪大了！年纪大了还得我给你们卖命种地收庄稼，你何不管我……、我还得管你们……还得倒上养老！有你们这样的吗？你还骂我！你有啥资格骂我？"母亲也豁出去了，反正给他们多好也是没好，再伺候她们也是挨骂。

院里的吵闹声一浪高过一浪，声声巨浪惊来了走在路上的老街房，文化姑姑走进来上前为母亲打抱不平，她说，"春饿的，春饿的，咱说句公道话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婆的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们。她都这么大年纪了……结个婚还能干啥！不就是想找了人帮你们种地给你们减去点负担！"

"不稀罕！丢不起这个人。"弟媳妇儿牙咬的咯吱吱响。

"现在这个不丢人！老人家一个人在家孤孤单单的……找个伴说两打话的时间过的也快，两个人热呼呼的不比啥好？一个人……说句不好听的……死到家也没人知道！"

母亲的确老了！吵了一架身体大伤元气，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被邻居们搀扶到炕上，躺了一个礼拜。等到母亲起来的时候，大姐又来把母亲接走了。

这次，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