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听明白了我来找她的目的,气的一跺脚,从裤兜里摸出一些钱来说,说这么半天,原来是没钱了?没关系,就算是念在老乡的份上,帮一下也是应该的。
我又咳嗽了一声,刺激了一下我一咳嗽就眼红掉泪的毛病。
我说,小妍,你是天下最美的女孩,不只是长得美,心眼还好。我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不好,配不上你,我现在在低谷,但是因为你,我觉得一切都有希望!我可不是一个有一点困难就会气馁,就会承认失败,就会打退堂鼓的人!我的未来……
行行行!冯雪妍打断了我的话,我以为你在赞美我,半天是在夸自己。
我揣着冯雪妍给我的钱,离开印刷厂大门。
我决定去找我在这个城里的朋友,我连个手机也没有,虽然街上有公用电话,可电话本里记的全是老家厂里同事的号码。
不过,幸好知道一个朋友的地址,可人家是个女的,去找人家睡?我倒是行,人家估计不愿意。
那也得去找她,否则无路可走。
我要找的那个朋友叫常樾,她曾经和我一个单位工作,也是一名女干事。
我和她的故事,要从她是怎样从一个普通电工一晃进了机关说起。
常樾的长相没得说,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白皙,身材苗条,虽然家庭条件一般,可心灵手巧,眼光也好,衣服买好了直接穿,买的不合适,小手一改,就变成了精品。
常樾很会唱歌,什么流行民歌样样精。
那年春天,她和她师傅师兄在山坡路边修理矿区的喇叭,师兄调戏她让她唱支歌,不唱的话就爬电杆干活儿,常樾白了他一眼,走到崖边对着满山的春草野花唱了一首《想亲亲》。
结果厂里一把手正从路边经过,停下车,默默地听完,一副大心脏差点拽着下水从怀里跳出来,回去就找人事科。
人才不能埋没,尤其有才的女青年!
领导扔下这么一句话,人事科的同志们懵逼了三天,第五天才调查出真相,然后,常樾就进了机关。
这个领导是谁?前面我已经提到过,我叔,我亲叔!
我又不知道他咋想的,我只知道,机关里来了个美女叫常樾。
喜欢她又不是我的错,错的是我叔也喜欢她。
我叔说,你喜欢谁跟我说,我安排人给你们牵线。
我说我喜欢常樾。
我叔说,除了她,谁都行。
我捂着脑袋咳嗽了一声,眼圈就红了,我走到他办公室的窗前,望着外边淅沥沥的小雨,带着哭腔,难过地说,爸,您坑儿啊,您是一闭眼走了,我还得打光棍。
我叔也咳嗽了起来,他和我不一样,他咳嗽是真咳嗽,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爸!我又说,儿子不想打光棍,儿子想给咱家传宗接代啊,可没办法,我叔他跟我抢媳妇儿啊,我又不敢跟我婶儿说,您说怎么办?反正他听您的,您来找他,或者让他去找您,都行!
我叔咳嗽的更厉害了,听声音就像咳出了血似的。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可以让任何感情突变,撕裂,一个是权,一个是色。别跟我说还有钱,钱包括在权里好不好?
我叔红着眼跟我说,真他妈要命!
我二次咳嗽,等眼泪滑落到了鼻孔那里的时候,狠命地一吸,然后悲伤无比地说,叔,算了算了,您想怎么着怎么着吧,您以为我真的会因为个女人跟您怎么样?毕竟我是您的亲侄子呀,我只是担心您以后再生活作风上出问题!您认为这种事能藏得住?您觉得上面会放过您?您觉得我爸没有在天之灵?
我叔脸都白了,汗也下来了,恶狠狠地骂我,小兔崽子,算你狠,跟你亲叔来这套!我他妈真想捏死你!
我委屈地哭的一抽一抽的,我说,婶儿啊,你老公要杀人灭口啊,要捏死我呀。
我叔说,滚!
我从我叔的办公室横着走出来,抹了把眼泪,一边走一边乐。
有个机关干部悄悄问我咋了,我告诉他,我叔又表扬我了,都把我夸哭了。
我来到常樾的办公室,她正在认认真真地写稿子,见到我客气地站起身来,我冲她笑了笑说,嘛呢?
我还正想请教你,我写了篇稿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我凑到她身边,一股淡淡的体香扑鼻而来。
我站着她坐着,她的袄领子有些宽松……
非礼勿视,这是我的准则!这句话没有开玩笑,事实上,人们所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中的这个“坏”,绝对不是猥琐,下流,人不能有那种偷摸占便宜的心理,在我看来,那就是变态。
我走到另一张桌子前坐下,说你把稿子打印出来我看吧。
那一刻我意识到,这个常樾不但漂亮,而且聪明。她的脸有些红,站起来说,你坐在我这里看吧。
我挪了过去。
这次我坐着,她站着,虽然我的袄领子也开得挺大,可我不在乎,她爱咋看咋看,那是她的问题。
我很认真地读了三遍她的散文,考虑了三分钟,用三十分钟讲了文章中的问题,散文应该怎么做到形散而神不散,她听得眼都直了。
原来就听说你是个才子,是咱厂里的笔杆子,今天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她说。
我淡然一笑。
这种话,几年前听的时候,我会谦虚回应,现在已经习惯了。
第一次有人喊我“作家”的时候,我差点跟他急了,我觉得这就像刚学拳,被人叫做武术家,就像只会打针的赤脚医生,被人叫成医学专家一样,明显带有挖苦的意思。
我说你他妈才是作家呢!你奶奶是女作家,你姐也是女作家,她俩是姐妹女作家!
那个人被我骂得愣了下神,身子晃了三晃,缓了缓神说,要不是怕你叔,我他妈今天打死你个神经病!
我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我觉得他骂到我的心坎里去了。